车子抵达目的地，林暮年下车，将两人牵着进去。



    言念各种看不见，像个瞎子，整个人顿时笨拙不少，也只能依靠着他的手臂，和他的提醒，慢慢地走着。走上几个台阶，终于听到他喊停的声音。



    两母子立在原地，安静的空间里，听到两道脚步声向他们奔来，言念侧耳倾听时，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掉。



    “可以摘下来了吗？”言念问，身边没有人回答，但眼罩已被人拿下，只觉得眼前一片熟悉，随之便听到身边璟煜激动的大叫声。



    “哇，是张奶奶和李爷爷。”言璟煜甚至高兴的跳起来，“爸比，我们是要重新搬到这里来住了吗？”



    言念也看向林暮年，眼底隐隐带着几分期待，还有几分愧疚。



    林暮年回道：“是的，爸比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既然不喜欢住那里，那我们就重新搬到这里来住。”



    言璟煜一下扑进林暮年的怀里，“谢谢爸比。”



    “先生，太太，欢迎回家。还有璟煜，欢迎回家，可想死我们了。”张姨和李叔比他们还高兴，提着地上的几个行李箱，到楼上去整理。



    “你什么时候连行李都准备好了？”言念满是意外，“你真的决定好搬过来住？”



    “昨晚让陆姨给准备的。”林暮年面上很平静，“璟煜喜欢就好，你忘了，我本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璟煜被他们执意留在那里，我也不会在那里住下。”



    说的也是，可言念心里还是腾起感动，他为了璟煜的一句话，没有犹豫的坚决搬出来住。事后，他必然还得面对闵诗萍和林业的怒火。



    夫妻之间说谢谢，或许会显得矫情，可言念还是忍不住想说，“暮年，谢谢你。”



    林暮年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唇角微勾，“傻瓜。”



    言念也笑，笑容显得傻傻的，林暮年拉着她上楼，言璟煜兴奋的在自己的房间里玩，那些被搬到市中心那套复式楼房子里的玩具，都被归放回这个房间里来。



    只一个晚上，他居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那么，昨晚的晚归，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吗？



    别墅里的一切，还是照旧，这个房子，是她回国后，居住最久的一个住处。自然，留下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纷纷扰扰这么久，又重新回到这里，心中感慨颇多，心境却也沉静许多，带着几分清明，没有当时的迷茫和不安。日子就这样过，也挺好，不用去想那么多，只想着有璟煜的地方，有暮年的地方。



    感情与理智不能兼得。人偶尔带点自私，或许能活的更加快活，她为了他们，愿意为自己自私一次。



    别人都不重要，她只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心中一片明朗，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快活起来，屋外阳光正好，她站在阳台，忍不住深深吸气，张手去拥抱天空。



    林暮年从她身后揽腰抱住，“搬出来就那么高兴？”



    言念感慨，“远离纷扰，这是自由自在的空气，回归我的平静，我只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林暮年心情被她带动的，也跟着舒畅起来，开起她的玩笑来，“你这种喜欢安静的性格，在未婚之前，或许会被人说成是高冷，但结婚之后，一定会被人说成是孤僻。”



    言念不服气的也损他，“我们半斤八两，你好意思说我，你这种性格，结婚后，一定会被人说成不懂人情世故，性格脾气那么臭，几个人能受的了你。”



    “你受的了我就行。”



    言念感叹，“我这是上了贼船，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你那臭脾气，我才受不了。缺点能说出一大堆来，不仅心眼小，还没肚量，爱吃醋、爱发火、还霸道，一言不合就欺负人。”



    林暮年的回答惊为天人，“不对我眼的人，让我欺负我还不想呢。”



    “所以，我还得为你的欺负来感谢你？”言念白眼一翻，“你当你皇帝呢，我是不是还得下跪跟你说，谢主隆恩？”



    林暮年继续厚颜无耻，“如果你想这么做，我一点都不介意。”



    “我简直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言念一阵无奈，正常男人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服个软，道个歉，不说以后都不会再犯，最起码也给个端着的态度，说说以后尽量改进吧。



    可他呢，却是一直蹬鼻子上脸。



    她能抽他不要脸的那张皮一个大耳瓜子吗？



    林暮年才不管她的情绪，拉着她就下去，言念抗议，“干嘛，我还要站一会儿，难得空气这么好。”



    “你可不要让我后悔搬回别墅里来啊，你要是经常站这里，我就搬到上次那栋市中心的复式楼里去。反正我买那套房子，我父母也不知道，正好可以躲开他们的麻烦。”



    言念知道他什么意思，现在一个霍铮都够她头疼的了，她也不想多和陈译恒有什么关联，免得再扯出什么事端来。



    可看林暮年一副小肚鸡肠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要与他唱反调，“我又没怎么，你现在怎么比以前更小心眼了。”



    “那是因为，我比以前更在意你。”林暮年将她掰过来，让言念面对着他，“爱会使人失去理智，我越容易为你失去理智，就证明我爱你越深，所以哪天我再失去理智，你不仅不能生气，首先得检讨你自己哪里做错了，然后再来替我拉回理智，不然我就一直欺负你到底。”



    “哼，你除了威胁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还能干嘛！”言念撇开头，他吊儿郎当的笑脸中，有种叫情深的情怀在里头。



    “是吗？怎么欺负？”林暮年故意靠近她，在她唇角轻轻一啄，坏笑问，“这样欺负吗？”



    言念瞪着瞳眸，发现他真的很有当流氓的潜质，tiao戏人还能tiao戏的这么镇定自若，不是流氓恶霸是什么。



    “别闹了，我跟你下去就是了。”言念推开他，红着脸下去。



    言璟煜一时兴奋的待在他自己的屋里不肯出来，张姨放好行李后，就下去准备午饭，知道他们搬回来，弄了一大桌的好菜等着他们。



    下午，林暮年就去了公司，言念带着言璟煜一起去顾家玩，顾路远比上次看到的样子还要瘦上许多，咳嗽的频率，比上次更甚，连小小的言璟煜都感觉到他的变化，“爷爷，你是不是生病了？”



    顾甜在一旁附和，“正好，你们来了，就好好的说说他，我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了，让他去看病看病，可他就是不肯，说什么人老了，怕痛，不打针，吃吃药就会好的。好，吃药是吧，我给他买了咳嗽药，可他也不吃，说什么吃自己买的药，那些药才不苦，你们说我气不气，都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言念也替他担心，“是啊顾爸，去医院一趟把，这都咳了个把月的时间了，而且看着越来越严重的样子，这要再咳下去，肺都要咳出来了，你去检查一下，这样我们也放心些。”



    顾路远笑说：“好，听你们的就是，明天啊，我就去一趟医院，这样总行了吧。”



    顾甜嘴一撇，“你就别敷衍我们了，你先前答应我多少次说要去医院的，可你去过一次吗？要不这样，趁着今天有空，我们今天就去怎么样？”



    顾路远脸上的笑容一怔，又马上恢复，“今日难得休息日，你们就多待在家里陪陪我，你们工作都忙，我这也难得一天在家有见到你们，更何况今日璟煜也来，你们俩就别操心了，让我好好和璟煜下一盘围棋，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较高下了。”



    言璟煜立马心动，“好呀好呀，我的功底可进步了很多哦，爷爷你可得担心了。”



    言念与顾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无奈耸肩，言念问：“顾爸，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煮给你吃。”



    顾路远那边已经搬出了棋盘，头也不回的说：“好啊，正好想吃你吵的肉末茄子。”



    言璟煜正抱着两个棋子盒，也跟着说：“妈咪，我想吃虾，还有可乐鸡翅。”



    “爸，你最近都没有出去走走，要不趁着休假日，我们出去逛逛，跟我们去超市怎么样？”顾甜提议。



    顾路远直接拒绝，“才不要，你老爸现在老了，人就越发的发懒不想走动，我现在就只喜欢清静的地方。”



    顾甜拧眉，“爸，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您就出去了一次，您以前可是非常喜欢出去的呀，没事总喜欢找你的那些牌友打打牌打打麻将的，可现在您没事了，怎么就反而不喜欢走了呢？”



    “这几年鲜少找他们玩，慢慢的就没怎么联系了，我这样，也习惯了。”顾路远无心的一句话，倒叫顾甜沉默了，都是因为她的关系，他这几年的身体，才会累垮的。



    “爷爷，我也想去超市，以前在法国经常跟妈咪一起去超市，回来后就很少去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爷爷？”言璟煜其实一点都不想去，那地上真是没什么好玩的，人又多，那么多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总喜欢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帅，可他们也不能捏他的脸啊。



    真是没品！



    可接收到言念暗示的眼神，他还是说了违心的话。



    顾路远犹豫，看着几人担忧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好吧，就这一次，陪你们一起出去走一趟。”



    几人的脸上有了笑容，顾甜去开车，人多，想着买的东西也多，就开了顾爸的车去。担心超市里人太多，顾路远会不喜欢，顾甜特意选了历城价格最昂贵的一家超市。



    这里的东西，几乎全是进口的，因为高消费，渐渐成了有钱人会去的地方，所以就算现在是休息日，超市里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在。



    清静中还带有一种清雅的感觉。



    果然有钱人消费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连环境都这么讲究。



    言璟煜一声惊叹，“顾姨，这个超市好，没有人会过来捏我的脸，高端大气上档次，我喜欢，下回来超市，我就叫爸比带我们也来这里。”



    “败家子。”言念怪嗔一声，这小子，花钱真是越来越大手大脚了。



    顾甜刮他的鼻子，“小子，这可是历城最奢侈的超市，能不好嘛，想吃什么尽管挑，今天你顾……爷爷买单！”



    “哈哈。”言璟煜大笑，“爷爷，你被她们坑了，我看她们来超市，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你付钱。”



    “你小子。”顾甜一掌拍在言璟煜的后脑勺，配合着笑，“知道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啊，爷爷要是不肯付钱了怎么办？这样你就没有好吃的东西吃了。”



    言璟煜手指在嘴上一划，坐着噤声的动作。



    顾路远被他们逗笑，这一笑，突然就停不下来，捂着胸口，就是猛咳嗽，咳的脸都涨红最后转白。



    言念看的惊心，“顾爸，您要不要紧？脸色都变了，要不我们先到外面去做一会儿？”



    “爸，我说什么来着，让你看病不看，这回受罪了吧。不行，今天说什么也得去一趟医院。”顾甜已经过来，直接扶着顾路远要走，顾路远急着摆手，想说话，却是咳的一下都不能出声。



    最后猛地咳嗽一口，像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顾爸！”



    “爸爸！”



    “爷爷！”



    几人一惊，呼声响在这安静的超市里，格外的响亮，引得周围三三两两的人，都外观过来。



    顾甜抱着顾路远的脑袋，一直叫不醒，惊吓的眼泪都掉出来。



    言念急着掏手机叫救护车，心中惊魂不定，电话挂断，可她还是努力的安慰着顾甜，“你不要担心，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只是咳嗽，一会儿就会好的，一会儿就会醒的。”



    顾甜紧咬着唇，身子不住的颤抖，言念等在身边，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其实也颤的不轻，想起当初母亲的离世，面色也是如此的安详。



    救护车很快就来，将顾路远抬上床架上，几人手忙脚乱的跟在后面，言念疾步跟上几个步伐，才记得又反身过来去拉言璟煜的手，“跟紧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