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安还在捏她的泥土，苏次干坐在一边看她在那堆土上捏了又捏，愣是没捏出个让她满意的玩意儿。苏次想，或许连安也跟自己一样，遇到瓶颈憋不出新鲜的花样来。



    “缺灵感了？”苏次斜靠在椅背里眼神直溜溜的投向连安的脊梁背上，从她的背上她又看见和美好有关的这些词。



    连安怔了一怔，回过头对苏次笑了一眼，“让你看出来了。”



    “很正常，我经常这样。可以给你一点启发，如果原来的方式已经失效的话，不妨试下相反的途径，或许能重新找到你想要的东西。”苏次抓了抓自己浓密的长发，要不是长这么多头发还真不够她掉。每次梳头和洗头她都能出浴室的地板上清理出一撮的发丝，心里既心疼又侥幸。心疼掉这么多头发，侥幸终于可以摆脱头上的负重。



    连安轻轻的叹声气，她差点忘记了，她们都是靠灵感这东西在巴黎生活的一群人。一旦某天灵魂枯竭，那便是她们生命的终结。然而她并没有因此放弃与那堆泥土斗争的打算，继续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端坐如钟，姿势既温柔又豪迈。



    “我跟杜泽招了。”苏次说，看见连安的后背扭曲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常态化。“可我发现说出来后心情没有因此轻松起来。”苏次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样在杜泽面前出现又消失。现在她又像个罪人一样出现在连安面前。她还想说她真的罪该万死，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又咽了下去。不管现在说什么，在旁的人听到了耳里就是在狡辩，在为自己犯下的罪过洗清罪名。如果她所犯下的行径被广大女性同胞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被鸡蛋和馊水淹没。



    “那他说什么了？”连安终于停下身体里的所有动作，微侧着脸，在从窗户投进的光线里完美的诠释了脸部凹凸有致的轮廓。连安的一切姿势都在出卖她自己。苏次发觉自己也有看穿一个人姿势的能力了。



    “什么都没说，平静的让我害怕。”苏次神情恹恹，想起之后他们还没事儿的人似的一起去吃唐人区吃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是他这样，你说这是为什么？”事实是她更希望能迎接一场鸡蛋和馊水的洗礼，这样她就可以把自己的罪恶感降低一些，为自己找一个平衡的过渡点。



    连安答不上来话，她也不知道杜泽这样是为什么，但非要追根究底的话那就是他喜欢苏次，一直喜欢她。连安想到这些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是事实，她无法转变的历史车轮滚滚继续前行。于是她又开始摆弄手里的那团泥土，一遍又一遍的想把它塑成她心目中的样子，却一次又一次的事与愿违。



    连安把脊背挺的笔直，像蓬皮杜艺术中心的那些克里奥帕特拉雕像，很久都不曾动一下。



    与连安告别后苏次没有回家，直接去Lis酒吧。她想见陆骁，特别特别希望见到他。苏次没有给他打电话问他今晚是否会去那里，直接钻进路边的一辆的士里朝目的地接近。她希望得到他的安慰，哪怕所有的语言只是离别时的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