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安可！”



    “再来一首！”



    “苏，真棒！”



    苏次站在那里，面对下面那些热情的巴黎人，竟然鼻尖有些泛酸。突然，她有一种被需要的满足。



    拗不过这些寂寞的巴黎人，苏次清了清嗓子只好再次献上一曲。



    这次她唱的还是英文歌，是风靡一时美剧里的一首曲子——WordsICouldn‘tSay。唱到一半的时候她感觉黑暗里有人进来，门开了又关上。但苏次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麦上面，身姿里很有王菲站台的架势，骨子里有一种清冷的美丽。



    间歇的时候络腮胡对苏次竖起大拇指并小声的对她说这首曲子她唱的比这里驻点的一个歌手更好。换气的时候苏次抿嘴笑，一脸兴奋的样子十分性感。



    有了络腮胡的鼓励，苏次更加卖力。整场的气氛十分高涨，这让苏次突然觉得自己来对了。在一群与寂寞为伍的人群之中，她觉得一个人的孤单其实也不算什么。



    这里有这么多孤单的人，可他们却依旧这么热情的生活。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苏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抬头对着台下的人扬起一个笑来，瞬间暖了她自己的心。



    最后在跟络腮胡的互动时，那个巴黎男人对苏次说能不能唱点有东方特色的歌曲。果然他的提议一出来就受到所有人的支持，三尺台上的苏次沉吟半天终于决定豁出去。



    “怎么样？”络腮胡问，“随便拿手的中文歌曲就行。”其实络腮胡是个中国文化爱好者，当年的中法文化年对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可以吗？”苏次不太确定，这里的人听得懂吗？



    “当然，音乐无国界。”络腮胡说。



    四周都暗下来，只留一束灯光在中间，落在苏次身上。她站在灯光里，握紧麦克风，用生平最大的勇气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这首歌是送给她的初恋，致予一个她爱却不爱她的男人。



    “这是我在巴黎过的最热闹的圣诞节，感谢大家！以前的圣诞节我都是一个人过，今年本也是这个打算，但是今年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但是没关系，”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耸耸肩，依旧保持微笑，“谁没有爱过一个人呢。接下来唱的这首歌是送给他的。第一次我有这种类似一见钟情的感觉，感谢上苍，让我在巴黎，在这个美丽城市里，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那个人。让我明白，世界上原来可以有一种这样美妙的感觉。它让你幸福、难过、让你疼和痛。好了，我说的好像有点多。最后说一句，尽管他可能永远都听不到，但我还是要把这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他。”



    “月亮代表我的心。”



    苏次独自说完，络腮胡立马跳出来说因为他太太喜欢中国文化所以他会弹这首曲，愿意为她配乐。



    “哦，真的吗？”



    “当然！”



    “我以为我可能要清唱，太好了。”苏次一脸兴奋。



    于是一切安排就绪，音乐响起来。一曲充满东方情调和韵味的歌在Lis酒吧第一次响起。苏次握着话筒轻轻的唱，眼神坚定且迷人。



    “你问我爱你有多少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



    歌唱到一半的时候苏次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那个声音从旁边的黑暗里响起来。



    “我也会唱这首歌，我们一起唱好吗？”



    苏次握着话筒几乎的手几乎颤抖，她盯着人群里由远及近的走来一个人，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正笔直的朝她靠近。



    “我唱男，你唱女。”他说。



    络腮胡对陆骁露出会心一笑后继续卖力的为二人配乐。



    于是本来的女声独唱变成一曲情深意重的对唱。可是唱着唱着，苏次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大脑空白进而忘词，她拿着话筒盯着身边的陆骁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字都唱不出来。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就在身旁面露深情的看她，含情脉脉的在她的耳畔唱一曲能唱到人心坎上的歌。



    光和影里，苏次终于愣在洁白的光束中间失去所有动作。她只是安静的看陆骁在自己眼前轻轻的张嘴，歌词里写着‘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剩下的歌全部变成男声独唱，苏次只是安静的站在陆骁身边。她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能够停止，多希望歌词里的那些话他能对她说。她在心里对陆骁说：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你到底懂不懂？



    灯光下，她仰视着身旁的他，几乎沉迷。



    歌慢慢的结束，苏次回过神，她望了他一眼，然后看见陆骁把话筒收好。她知道，下一刻就要回到现实，他们又要重归陌路。



    苏次极为自觉的把麦放在一旁的桌上准备下台离开这个窘迫的环境，她想，他一定听到她刚才在台上的告白了。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可陆骁却在她转身的时候叫住她，他说，苏次。



    她一回身，他的唇就贴上来。温热的，带着一丝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薄荷味。那样干净的气息。



    苏次震惊了。她睁大眼睛盯着那张就捱在自己眼前的脸，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陆骁显然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和惊讶，而是上前一步将她牢牢包裹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很快的，她浑身都被他身上的薄荷清香牢牢锁住，几乎窒息。那股气息那么的浓烈，浓的差点让她忘记曾经的分分合合，忘记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清。



    他吻她了？



    陆骁在吻她！！



    从Lis跑出来的时候苏次还有些愣，她沿着酒吧门口的那条路拼命的走，忘记星星，忘记月亮。她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接吻了。



    在圣诞节的夜晚，她把自己的初吻弄丢了。



    陆骁是在她出逃五百米后才追上她，他的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和包。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终于认定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假装坚硬的迷糊孩子。



    他把手压在她的肩膀上。



    苏次两颊绯红，对刚才酒吧里的一切还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她低垂眼睑，不敢抬头深究他的眼。她从来没想过，等他们俩关系进一步亲密的时候，等到她一直期望的事发生时，她竟然会那么不习惯。她胡乱的把披在肩上的衣服穿起来，又接过他手里的包揽在怀里。二十多年来，她想过无数次自己接吻的场景都不该是刚才在酒吧的荧光灯下，绝对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那么亲密的举动。如果不是发生在有一场樱花飘落的公园，至少也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



    世间只剩两个人，你和我。



    苏次和陆骁，只此两人。



    陆骁说，“你脸很红。”



    苏次马上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好半晌她才说，“你怎么可以吻我？”她没说那是她的初吻，她知道在巴黎如果被人发现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没接吻会是极为可耻的事。就像他不愿意承认独自旅行带来的孤独。



    “突然就想那么做。”陆骁如实回答。他只知道在Lis里，看见她站在台上隔空深情告白，看见她轻启红唇以一抹他前所未见的瑰丽低首清唱时，他的所有动作开始不受大脑控制。身体里的指挥中心从大脑降至心脏。用一句很俗气的话说，他只是跟着心做了一件事。



    苏次抬眼，陆骁的脸在昏暗的街灯下镀着一层浅浅的光芒，光芒里有一张干净温润的脸。她问他，“你喜欢我，对吗？”



    陆骁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胡乱的摸了摸苏次满头凌乱的长发，“好冷，我们走吧。”



    “你喜欢我吗？”她又问。



    他回过头，伸手揉了揉她满头的乱发，笑着没有说话。



    “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



    苏次不敢问了。她怕再多问一次，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



    身后的夜蓝色的天空里，月亮隐在一堆厚重的云层后面，时隐时现。



    ————————————————————————————————————



    巴黎很冷。



    苏次一遍又一遍的回想那日在Lis酒吧的惊人一幕，还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马赛明晃晃阳光下见面时的场景，他朝她伸出手，她的眼前晃过一袭军绿色的风衣。于是安静中，她把手第一次放进一个男人的手里，从此以往便开始了一场不可自拔的沉沦。



    回忆里的场景很美，赶得上一部画面优质并且唯美的法国电影。



    伍越依旧坐在那里做苏次发下去的卷子，没有丝毫的松懈。尽管早已领教到伍越的能力，但苏次还是没有放松这一块的练习，并且伍越也始终很配合，没有因为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都是聪明的女子。



    卷子做好后伍越交上去，苏次利用下课的时间当场做了修改。伍越像个合格的学生没有走仍然留在教室里，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射进去落在课桌椅上，地板上，还有她们的外套上，满眼望去到处都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