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不识西风101
    苏次两颊绯红,对刚才酒吧里的一切还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她低垂眼睑,不敢抬头深究他的眼。她从来没想过,等他们俩关系进一步亲密的时候,等到她一直期望的事发生时,她竟然会那么不习惯。她胡乱的把披在肩上的衣服穿起来,又接过他手里的包揽在怀里。二十多年来,她想过无数次自己接吻的场景都不该是刚才在酒吧的荧光灯下,绝对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那么亲密的举动。如果不是发生在有一场樱花飘落的公园,至少也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



    世间只剩两个人,你和我。



    苏次和陆骁,只此两人。



    陆骁说,“你脸很红。”



    苏次马上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好半晌她才说,“你怎么可以吻我?”她没说那是她的初吻,她知道在巴黎如果被人发现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没接吻会是极为可耻的事。就像他不愿意承认独自旅行带来的孤独。



    “突然就想那么做。”陆骁如实回答。他只知道在Lis里,看见她站在台上隔空深情告白,看见她轻启红唇以一抹他前所未见的瑰丽低首清唱时,他的所有动作开始不受大脑控制。身体里的指挥中心从大脑降至心脏。用一句很俗气的话说,他只是跟着心做了一件事。



    苏次抬眼,陆骁的脸在昏暗的街灯下镀着一层浅浅的光芒,光芒里有一张干净温润的脸。她问他,“你喜欢我,对吗?”



    陆骁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胡乱的摸了摸苏次满头凌乱的长发,“好冷,我们走吧。”



    “你喜欢我吗?”她又问。



    他回过头,伸手揉了揉她满头的乱发,笑着没有说话。



    “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



    苏次不敢问了。她怕再多问一次,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



    身后的夜蓝色的天空里,月亮隐在一堆厚重的云层后面,时隐时现。



    --------------------------------------------------------------------------------



    巴黎很冷。



    苏次一遍又一遍的回想那日在Lis酒吧的惊人一幕,还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马赛明晃晃阳光下见面时的场景,他朝她伸出手,她的眼前晃过一袭军绿色的风衣。于是安静中,她把手第一次放进一个男人的手里,从此以往便开始了一场不可自拔的沉沦。



    回忆里的场景很美,赶得上一部画面优质并且唯美的法国电影。



    伍越依旧坐在那里做苏次发下去的卷子,没有丝毫的松懈。尽管早已领教到伍越的能力,但苏次还是没有放松这一块的练习,并且伍越也始终很配合,没有因为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都是聪明的女子。



    卷子做好后伍越交上去,苏次利用下课的时间当场做了修改。伍越像个合格的学生没有走仍然留在教室里,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射进去落在课桌椅上,地板上,还有她们的外套上,满眼望去到处都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



    隔了一些时候,伍越说:“苏次,你是我见过的最称职的法语老师。”



    苏次抬起头看了伍越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是最聪明的学生?苏次继续低头修改她的卷子。其实看了这么多题目,目前为止她还找不出可以修改的地方,她知道或许她找不出一个错误的语法。



    伍越收拾好桌上的文具塞进她那个高级定制的包包里,又对苏次说,从来没有一个法语老师会用自己的下课时间帮她修改卷子,苏次是第一个,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因为除了苏次她不会再有第二个法语老师了。



    “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谢谢。”苏次抬头对伍越笑了笑,她很喜欢姑娘这个词。至少刚才从伍越的嘴里说出这个词让她心情愉悦。



    “真的。”



    苏次又抬起头对伍越笑了笑,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和浅褐色的长发上。



    伍越发现苏次很符合自己的审美,没有绝世惊艳的容貌,没有艳丽的华服霓裳,五官、身姿甚至连表情都是淡淡的,所有的一切都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淡雅。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词,人淡如菊。



    对了,就是这个词,认识苏次这些日子,她终于找出一个适合她的词来形容。



    与他很像。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也是这样,所有的所有都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没有惊世,却是绝世。



    午后的阳光很懒的斜照在所有的课桌椅上,时间静止了一般。



    苏次安静的翻着伍越做的练习,伍越沉默的观察眼前女子。



    彼此都不再烦扰。



    苏次从浴室出来,发梢上的水滴不断的被手上的大毛巾吸干。她回到沙发里把搁在茶几上的那张请柬拿出来看了又看。刚才送她回来的路上伍越把这张卡片给她,邀她一定来参加聚会。苏次盯着那张白色的小卡片开始为难,参加聚会不是难事,难得是需要一个舞伴。如果连安在的话就好,至少她们可以在随时随地里凑到一块并且反串一下角色,都不是难事。但连安不在巴黎。



    她想到杜泽,他从某一天开始变的更加繁忙,从那晚在楼下等她,她已将近半月未见。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杜泽有时像个孩子,有说走就走的勇气。让她常常找不到他。



    至于陆骁,她没有考虑,自从那晚之后他们已有多日未再联系。关于那个吻,他没有解释,她亦未多问,彼此都默契的对此避而不谈。其实苏次很想知道陆骁的想法,那晚她问他是否喜欢自己,陆骁没有回答,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对于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来说谈爱本身已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她差点忘记并且信以为真。



    一个吻,对于这些习惯了巴黎节奏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不过是荷尔蒙刺激下的一个本能反应,如此而已。



    这些日子里,她不断的想起那个晚上,还有那个吻,以及吻她的男人。



    偶尔,她开始失眠。只要想多了她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为什么吻不能代表爱?



    为什么喜欢不说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呢?



    苏次被这些问题弄的筋疲力尽,整晚整晚的失眠。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所有的一切,只要她一个人知道。



    所有的故事情节都由她来扮演,其他人都统统消失了。



    男人,为什么也这么复杂?



    时间很快就到聚会这一天,铺天盖地都是一派喜气的装饰。第一年来巴黎时她被巴黎人对这个节日的重视重新洗脑了一回,以前以为西方人只注重圣诞的观念被彻底的打回原形。漫天都是炸开的烟花,是电视台在举行新年晚会所燃放的,要想见到这么多美丽的空中花朵,在巴黎也就这一天。



    苏次在她那间小公寓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坐立不安,她不停的在屋里踱步,像只惴惴不安的兽一样,无处安置急剧上升的焦虑。伍越的电话已在一个小时之前来过,她在不断的叮嘱她一定要到,没有舞伴也无妨,只要她能来就好。苏次推辞,但伍越说这是她的愿望之一,请苏次一定要来。



    “一定要来,没有舞伴也没有关系。”伍越在电话里说。



    “我真的不在行,我不擅长社交。”



    “没关系,你只要来和我玩就行,不需要社交。亲爱的,一定要来,好吗?我等你!”伍越说完挂掉了电话。她怕苏次改变主意。



    剩下苏次一个人考虑舞伴和社交的问题。



    她真的宅惯了。



    到夜里八点的时候苏次终于从她的衣橱里挑了一套衣服出门:一条夜蓝色裙子和黑色外套。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适合这种节日的装束。然后是化妆,苏次简单的在脸上涂了一层轻薄的BB霜,从抽屉里找出连安送她的那支许久未用的睫毛膏,又拿了那只珊瑚色的口红,准备妥当在镜子前坐下开始对镜贴花黄。



    一出门苏次就被冷的打了个哆嗦,她掖了掖紧脖子上的围巾匆匆的朝街边走去。



    正值新年,街上车很少,苏次知道自己失策没有提早出门打车,于是给出租车公司G7打电话后又足足在寒风里等了近半个钟头才勉强打上一辆车,已经将近九点。苏次在心里大叹G7也有迟到这么久的时候,但此刻她更心疼的是计价表上逼近三十欧元的车费。



    等她到达伍越说的地点时聚会早已开始,衣香鬓影,华灯华服,有巴黎上流宴会的考究和雅致。她找了许久才看见伍越,她正被包围在一群衣冠楚楚之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苏次前所未见的贵气和优雅,那是她在杂志上才能看见的名媛风范。从她日常的装束里,苏次想自己应该猜的出伍越不一般的身份才对,是她自己的疏忽。



    见到苏次来伍越很开心,那群衣冠之物迅速的让开了一个口,也就是这个时候苏次也看见人群环绕里的陆骁。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们的眼神有了交集。短暂的聚焦几秒后苏次率先挪开目光,她对伍越说自己迟到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