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琬每次下了山都是一身的土,欢星与喜月不是不好奇,但她们更知道要恪守着婢子的本分,根本就不敢多问。
虽然沈青琬对比起其他的姑娘,为她们已算好的,不仅对她们没有打骂,还为她们做长远的打算,平时也是瞧着她们喜欢什么就给她们什么,猜测着她们的心思比她们自己都清楚,玩闹的时候也不见沈青琬拿主子的身份压人。
但沈青琬要做什么,是绝不让她们过问的,也是她们绝对不能泄露的。这也是一个婢子所要守着的最基本的本分,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能说。
所以眼看着沈青琬下了山坐上马车时,似乎略有所思,欢星与喜月也没有多问,只等着那与相好私会回来的王大。王大一回来,沈青琬就立即命他驱车回了沈府。
可一回到沈府,沈青琬就被管束住了,原来是旁家对沈青琬行事不妥的几句议论终究传到了沈老夫人耳中。沈老夫人一边气恼旁人不明白沈青琬的乖巧处,竟然背地里诋毁沈青琬,一边却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沈青琬再独自出门,甚至连沈青琬每日里要练得骑术武艺都给停了。
沈青琬对沈老夫人异常顺从,她既然生在了这样的人家,这种规矩礼教的束缚是免不了。这规矩礼教就像是花枝上的尖刺,而她往日里享受的荣华富贵就是托在绿叶上娇艳的鲜花。没人能只享受鲜花,不承受尖刺的。哪怕她沈青琬是活了两世的人,若无这侯府护佑,她也没本事平安长到现在。
沈青琬停了练武,但她依旧让欢星习武,眼看着赵婆子不能交给欢星什么了。沈青琬就顺着赵婆子的推荐,请了个姓回的娘子进府教导欢星。因欢星能够有些武艺,对沈青琬有好处,且沈青琬又特别乖顺,这几日都绣上花儿了,沈老夫人就允了回娘子进府教导欢星习武的事儿。
也接着这件事,沈老夫人让管事儿也寻了几个会武艺的小厮到了沈岩身边。
沈青琬白日里或跟着沈老夫人请来的管教嬷嬷绣花或跟着女先生学写字,晚上在喜月的药方配药,并未多加留意的时候,已经到了初冬。沈老夫人身边高妈妈踩着初冬的薄雪就进到了沈青琬的院子。
一进到院子里,高妈妈看着这院子里的景物就忍不住赞道:“没回来三姑娘这里,一看这漂亮的院子,就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真是啊,这春天又春天的景儿,夏天有夏天的景儿,秋天有秋天的景儿,到了冬天又是另一番景色。一年四季各有各得看头儿……”
因高妈妈是沈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婆子,来到沈青琬这里,都是刘妈妈去接应的。
这时刘妈妈听着高妈妈夸赞院子,就嘿嘿笑道:“老姐姐若是喜欢,常来常来,这个老奴还是能做主的。而且姑娘也想着你,昨儿还怨呢,说高妈妈怎么不常到我们这里了,是我们哪个冷落老姐姐您。吓得我连忙说这是高妈妈忙着呢,来不及过来。姑娘就提了高妈妈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忙,太不落忍。赶巧姑娘手里有些子燕窝,真是不错,就说要我送给您。结果我一糊涂给忘了,今儿老姐姐来,就正好带了回去吧。”
高妈妈与桂妈妈是沈老夫人身边最紧要的管事婆子,沈青琬平时做的事,若不是有高妈妈和桂妈妈在沈老夫人跟前说话,沈青琬不定要挨了多少训斥,所以沈青琬在高妈妈和桂妈妈身上也不会不舍得东西。
高妈妈听着连忙摆手:“上回给我的,还没吃完呢,这会儿哪能糟蹋那么多好东西。”
刘妈妈笑着说道:“哎呦,老姐姐,你怎么能用得上‘糟蹋’这个词儿呢……”
高妈妈眯眼笑了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姑娘好心,但我拿了回去也到不了我哪儿,都去了……”
高妈妈说着伸出个小拇指,高妈妈指的是“花枝”,因她天生一只小拇指比较短,所以高妈妈这么一比划,刘妈妈就明白了。
花枝是沈岩身边的丫头,因生的好看,又会玩耍,不过才来了几个月,就很得沈岩的喜爱。沈岩既喜爱了花枝,连沈老夫人有时候哄不好沈岩,都要让花枝来帮着说话。一来二去,花枝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竟然张狂到压了全院子的丫头婆子一头,连桂妈妈和高妈妈都不放在眼里。桂妈妈和高妈妈若是得了什么东西,花枝瞧见了都会夺了去。
刘妈妈知道花枝,花枝一来就把沈岩身边的丫头挤下去不少,偏偏这个花枝人有张狂,拿了好处只当应的。反而因她模样生的好,却只能做个丫头,而怨恨起旁的女主子,这几日撺掇着沈岩没少招沈青琬麻烦。
但花枝这样把人都得罪了,大约在这府里也张狂不了多久。
刘妈妈就笑着劝道:“得了老姐姐,反正东西给您存着了,随您什么时候来拿,就来拿来。”
高妈妈笑道:“你家姑娘怎么那么厉害,拢着老妹妹你越发尽心了。”
高妈妈也是老人儿了,怎么不知道刘妈妈这是帮沈青琬笼络人心呢。刘妈妈嘿嘿笑道:“这都是将心换心的,姑娘对咱们好,怎么也不能对姑娘不尽心不是。”
高妈妈与刘妈妈就这么一路说笑着到了屋里,一见到屋里,就看着沈青琬正用往日里拿鞭子的手正在努力绣花呢。沈青琬看着高妈妈进来,立即起身笑了迎了:“高妈妈。”
随后,沈青琬就祝福喜月把高妈妈喜欢惯常喝的六安茶给断了上来。
高妈妈走进看了眼沈青琬绣布上花儿,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疼的直砸嘴:“姑娘的花真是朵朵沁血啊。”
沈青琬捻了下她那已经被扎成漏勺的手指,颇为感伤的叹道:“高妈妈,当女儿家是在不易啊。”
其实就算沈青琬没碰过针线,已她上辈子练就的施针手法,她也不会做不好绣花。但许是沈青琬天生与女红一类事务不对付,一到绣花的时候就如上辈子那样走神儿,一走神儿就扎了自己个儿,如今好好的绣花布上沾着斑斑血迹,看着很是瘆人。
高妈妈听了沈青琬的哀叹,笑着说道:“如今,老奴是来告诉姑娘件好消息的。过几天老夫人要到落霞庄去住一段时日了,让姑娘和少爷一同去。姑娘暂时可以不要碰这些绷子针线了……”
沈青琬心中大喜,她没想到还能顺利去了落霞庄。原本沈青琬已让沈岩身边的几个丫头帮着怂恿了沈岩去落霞庄了,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花枝,一切就有了变数,没想到如今的事儿倒真成了。也得亏这会儿事成了,不然再过一段时间若还不能去了落霞庄,沈青琬只能冒险自己私逃出沈府后,去救了徐长期了。
沈青琬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可算能去松快松快了,高妈妈也一同去么?”
高妈妈笑着点了点头:“都会去的。”
沈青琬眯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以给高妈妈打兔子吃。如今我射箭的功夫可是不差呢……”
高妈妈拿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待想起年幼时她也与弟妹一起上山打兔子的情景,而如今兄弟姐妹各有去处,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高妈妈的笑容就慢慢变涩,最后只点头笑道:“那好啊,老奴甚是爱吃兔肉呢。”
随后,高妈妈就说着沈老夫人院子里院子里还有事,离了沈青琬处。
既能去了落霞庄,沈青琬就立即名乐晨她们收拾东西,点心、药材、还有她使的弩弓,都是要带的。到了出发那天,沈青琬零零落落的收拾出了几大箱子的东西。
刘妈妈见了,都忍不住笑道:“旁人家女儿出嫁的嫁妆也就这么多了。”
后来刘妈妈想着沈青琬如今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说笑,自觉失言,就又掩盖似的干笑两声。
沈青琬挠了挠头:“似乎是多了些。”
喜月眯眼笑道:“姑娘要带就带着吧,不然到了庄子上缺少了什么倒不好。那庄子虽然有趣,但不比府上什么都要,少了一样去了那里都难置办的。”
欢星皱眉说道:“难怪小少爷身边的花枝要装病不去呢,合着是因为怕苦啊。我怎么觉得去庄上很有意思,一点儿都不觉得苦。”
乐晨正清点着东西,听着欢星话抬头笑道:“那是你贪玩厚实,有些娇嫩的自然不爱到庄上的。可落霞庄不比旁的庄子,本就是修来给府上去玩儿,比起府上是有不足,但比起旁的庄子也算得上好的。”
沈青琬点了点头:“说的是,最起码比府上有意思,到时候可以找几个乡下婆子过来讲鬼怪故事。她们说鬼怪故事的本事也未见比府里的女书人差……”
正说着,沈青琬就皱了下眉头,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不成啊,她们虽会讲故事,可不会吹拉弹唱。还是该带了个女书人一道去才有意思。”
欢星瞪大了眼睛,惊道:“那不是还要多带些乐器,这最后要几辆马车去了庄子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