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最深沉疲倦的睡眠，季沅湘觉得自己的身体极度虚弱。
皱着秀气的眉，她正要尝试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一个惊喜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呀，你醒了？”
季沅湘努力睁开眼睛，入目所及，是大片大片的白色。温柔声音的主人，戴着漂亮的船形帽，尽管一身护士服式样简单，但仍然不掩她苗条的腰身。
忽然忆起了车祸的发生，自己刚一回头，只看到一辆在眼前放大的吊车，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狠狠地压到了身下。
“情夫……哦，不，我是说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先生呢？”季沅湘急急忙忙地开口，说了两个字，方觉得不妥，连忙改了口。
护士长得白净斯文，看起来似乎性格温婉。她按了一下床边的铃，微笑着说：“是男朋友吧？请别担心，医院出动了所有最资深的医生。”
“他……很严重吗？”季沅湘小心地问，有点患得患失，似乎不敢聆听那个在自己预料之中的答案。
她被密密围合在他的怀抱里，所有的撞击都是他首当其冲。自己只是他的临时情人，为什么在那样的关头，他会豁出性命？
“肺部出血，颅内……也有一点……”护士迟疑地回答着，看到季沅湘惨然色变，连忙又加了一句，“不过别担心，全院最精锐的医生都在，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听到护士的“追加”说明，季沅湘锐痛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下来，挣扎着想起床，护士连忙按住了她：“你自己也要好好休养啊，现在他还在手术室，你去也看不到他！”
刚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整个儿地提了起来。
心里忽然迷惘了起来，他与她，不过是一纸契约，权利与义务规定得再明白不过。为什么他要付出这样的生命的代价，来维护她的安全？
后脑勺有些疼痛，季沅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护士已经握住了她的腕：“撞到了车门上，已经包扎好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季沅湘轻轻摇了摇头，对护士的话，其实并没有怎么在意。“我想去看看他……”她喃喃地低语。
“等他醒了，我就叫你，好吗？”护士的脾气很好，对季沅湘哪怕不合理的要求，都温婉地一一回应。
“我等他醒……”季沅湘坚持着。
“不行的，医生交代过的，你要好好卧床休息。”护士含着笑，看了看她挂的点滴，已经挂下去了大半瓶，镇静剂的剂量应该是够的，她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季沅湘的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却固执地维持着那个执念。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坚持地央求护士：“我要去等着他……”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季沅湘有一刹那的迷糊，直到入目满片的白色，才一惊而起。忽然一阵晕眩，又直直地跌回床上，痛得呲牙裂嘴。
“哎哟，哪有你这么急的！”护士还没有换班，却看不出丝毫疲惫的模样，仍然像昨晚那样斯文秀气，神清气爽。
“他……他怎么样了？”季沅湘有些慌不择言。
“还没有醒来啊，一会儿醒来我会叫你的。”护士笑眯眯地回答。
季沅湘的脸色却变了：“他……还没醒来，你不是说……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吗？我要去看看他，是他救了我……”
“英雄救美，这是应该的呀！”护士温柔地调侃，“你现在去看他也没有用，昏迷不醒的人，也不知道你在他的身边。”
“手术难道还没有结束吗？”季沅湘的头有些晕，她入睡之前就已经在手术，难道陈亦辉的伤势比护士说的，甚至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严重吗？
虽然没有答应他的求婚，但他们相处了整整三个月，说一点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手术很成功，那里有最好的特别护士。”
“但是我想亲眼确认一下，可以吗？”季沅湘摆出一副恳求的神色，“对了，我还没有请教护士小姐的大名，该怎么称呼呢？”
“我叫骆翔天，你叫我骆骆吧。”
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像她本人，明明是个男人的名字嘛！现在不是讨论她名字的时候，季沅湘的语气放得更软：“好，骆骆，那么我可以去看他吗？我只是想看着他醒来，不然的话，真的难以放心。好不好，骆骆？”
骆翔天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答应我，别激动，我就带你去看看他。”
季沅湘来不及想她语气里的含义，听到“答应”两个字，忙不迭地点头。怕她反悔，立刻下了床，虽然晃了两晃，但仍然扶着小几站稳了。
骆翔天叹息着摇了摇头：“真羡慕你们两个，很难得会在这样的尘世，看到深情相许的纯粹热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幸福一生的！”
季沅湘本能地摇头，她在说什么呀！她和陈亦辉，不过是一种契约关系，三个月的期限甚至算不上长约。
但是，她忽然又迷惘了，如果仅仅是合约，为什么陈亦辉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第一时间把她密密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又为什么，自己听到他昏迷不醒的消息，会心痛到想把它剜出来？那一声哽咽，一直在喉咙口探头探脑，却勉强被压抑着。
难道脑袋被撞得迷糊了吗？这些问题一个个地钻出来，却一个都想不明白。
骆翔天已经动手搀扶：“不知道他爷爷走了没有，老爷子脾气很火爆，陈先生房里的护士都挨个被痛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