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季沅湘向来大而化之,听到这样的说法,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偷眼看向卢玉棠,并没有如预想中看到鄙夷的目光。
“伯母……”讷讷地叫了一声,心里却想着会听到什么样难堪的话语。自己的表现难道还不能够让陈天和满意?
“沅湘,你爱小辉吗?”卢玉棠的声音温柔低沉,季沅湘一时忘了回答。
“也许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但小辉爱你,这一点我再明白不过。”
季沅湘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怀疑,卢玉棠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时候才看出,她的鱼尾纹已经不浅。
“沅湘,如果不爱你,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追到成都?他一向懒洋洋的不肯费心费力,若不爱你,顶多也不过换两个女人撒气而已。”
季沅湘不敢看她的眼,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在那样一双眼睛里,会无所遁形。
“小辉不会娶陆怀蓉,所以你可以放心。”
季沅湘忍不住抬起头来,难道她的立场与陈天和完全相背吗?忍不住就想起了关于卢玉棠的传奇,都说陈敬思过世以后,她便离开了陈家,不知所踪。
“但是……那不是你们的意思吗?”
卢玉棠莞尔一笑:“那只是老爷子的意思,可不是我的。小辉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会允许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让他一生都生活在痛苦里。当年我和敬思的悲剧,我不能允许在小辉身上重演。否则,我不会回来。”
说到后来,她的脸上现出一种缅怀的神气,似乎那里有值得她等待的人。
“那么……”季沅湘弄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想请你去见小辉,去国多年,我对形势并不能够把握得十分清楚,但至少我曾经是陈家的媳妇,老爷子那几个藏人的地方,我已经着人去打探了。有了回音,我们就带小辉离开。”
季沅湘仍然有些迷糊:“伯母似乎胸有成竹,我想不通我有什么用处。”
“你是他心爱的女子,我不把你一起带走,他怎么会跟我走?”卢玉棠苦笑着,“他对我,不见得比对老爷子更信任,当年……”
虽然好奇得要死,但季沅湘当然不会冒昧地打探,只是局促地笑了一下:“把客人迎进来这么久,还没有倒水,真是失礼。”
“白开水就可以了。”
看着季沅湘疑惑的眼神,卢玉棠解释:“我只喝白开水,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自从他……”
季沅湘没有再问,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当年,小辉对我误会很深。沅湘,我想你会明白我当年的苦衷。因为,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们在某些方面,其实很相似,不会在乎世俗的那些看法。”
季沅湘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的咖啡,看着卢玉棠的脸在热气里有些朦胧。心里一下子就肯定了,卢玉棠说的,是真的。
“我嫁给敬思的时候,也只像你这样的年纪。我的父母,他的父母,都没有问过我们是否愿意,自作主张地定下了这门婚事。敬思和我,都各有所爱,可是我们彼此的恋人,却被他们联手软禁了起来。我当年的脾气,很是刚烈,抵死不从。可是敬思却求我,他答应我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婚姻。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早年自黑道起身,如果他不答应这门婚事,他的恋人只有死路一条,而我的恋人,怕也会同样被连累身死。所以,我在法国得到小辉被软禁的消息以后,立刻就动手部署了。”
难道陈亦辉并不是陈敬思的儿子?那么他和陈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难怪卢玉棠会这样的紧张。
迎上季沅湘狐疑的眼神,卢玉棠坦白地说:“小辉是我和敬思的儿子,这是一个意外。敬思答应过婚后不会碰我,也确实信守了承诺。可是……那只老狐狸,自然有的是办法让我和他……和他……”
季沅湘立刻了解地点头,陈天和既然自黑道发家,那些手段使出来,更是九牛一毛。
“那后来……”
“敬思的情人,在我刚生下小辉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虽然递到敬思手里的调查报告,说是病死的,但我敢肯定,绝对是陈天和下的手!敬思也明白,苦于找不到证据。所以我想,后来他的过世,其实是一种解脱。当然,对我也是。”
“那您的……”
“我的恋人比较聪明,他后来辗转偷渡到了法国,在那里改名换姓,白手起家,终于还是逃脱了陈天和的魔掌,站稳了脚跟。等陈天和知道他的时候,已经动不了他。”
季沅湘恍然大悟:“法国……”
卢玉棠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浓重的悲哀:“是的,他在法国。只是敬思虽亡,还有小辉,我不忍心离开陈家。直到……直到他被查出是肝癌晚期,我……”
季沅湘忽然了解她的无奈,当年在恋人与儿子之间,她的抉择想来是痛苦万分。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卢玉棠对她递过一个感激的神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才平稳了下来。
这个故事有些悲惨,季沅湘几乎有些不敢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