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之间，我对伍君眉的态度，自然有几分生疏。伍君眉自己也看出来了，虽然没有动问，但看她带着怅惘的样子，我心生不忍。却硬着心肠不肯张口，只是装作了极度疲乏的样子，阖目装睡。
我闭着眼睛，感觉到伍君眉柔软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额角，继而停留在我的鼻尖，又到了我的唇畔，逗留不去。
我几乎忍不住要舔食她白嫩的指尖，却终于忍住。耳边听到她轻细的叹息，自言自语地轻喃：“终究还是她啊，你的心里……”
我心里一酸，她的用情，难道我要注定无可回报吗？这样想着，忍不住就要睁开眼睛，却听到了她又一声幽幽的叹息。
“天翼，翼……”她低叹着，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最终仍是折转了身朝门口走去，我怕她回头，没敢睁眼。再也忍不住的时候，看到她正怔怔地站在门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眉！”我忍不住哑了声喊。
她蓦然抬头，我心痛地看到一颗泪，被她在匆忙之间抹去。
“天翼，你醒了？”她站在门边，扶着门框并不走近。我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她站在那样的光影后面，整个人都有些朦胧，却觉得有一抹名叫做“悲伤”的东西，慢慢地晕染了过来，直到我的脚尖。
我一动不能动，只是看着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在她的面前，我所有的骄傲，忽然都不值一提。她的心，如水晶一般纯净。她眼里的我，只是我，不管是沈天翼，是季天翼，甚或是不知名的流浪汉。
而我，却是在与沅湘的失意里，拥住了她，甚至是诱惑了她。从此狩猎了一颗少女的芳心，在我的怀里蓬勃地跳动。
难道在这样的关头，我就放弃她吗？
“君眉，你……”喉咙又干又涩，连咽口水的动作都显得困难。
“我出去给你买一碗粥回来，医生说营养要跟上的。”她的语气平静，可是熟悉如我，怎么会听不出她隐约的哽咽，心里微痛，冲动地想许下一世的承诺。
她轻轻地为我掩上了门，独留下一室的幽暗，让我瞪得眼睛发酸。
明明，我有机会抓住光明，靠近她的温暖。可是，对沅湘的执念，实在太深，我无法说放就放。呆呆地瞪着天花板，直到伍君眉再次推了门进来。
仿佛是换过了一副面孔，她的容色一如往常。唇畔，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可是我却眼睛一酸，有些什么液体想要压眶而出。
看一眼室内那盏刚刚被打开的灯，才把那股咸涩逼了回去。
“天翼，我买了两份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都尝尝，好吗？”伍君眉低了头，把袋子解开，端着粥碗坐到了我床畔的椅上。
“君眉……”我喝了一口粥，感觉喉咙里湿润得多了，才开了口。
“嗯。”她浅浅应了一声，垂目敛眉，用小勺子舀了粥，轻轻地吹开。
“你……怨我么？”
她的手顿时凝住，勺子一失手，掉进了粥碗。她连忙捡了起来，自嘲着说：“看我多出息啊，连把勺子都拿不住……”
她的尾音，有些轻颤。
“是我不好……”我黯然失神。伤害她，绝对不是我的原意。可是沅湘……沅湘啊！
她捞起了勺子，用餐巾纸细细地拭干，又喂我喝粥。因为躺着的角度，总有些粥液逸出唇畔，她用餐巾纸替我轻轻地擦净。
恍惚里，我觉得这样的一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喂得很快，我只是机械地咀嚼着，忘了开口。
放下了空空的粥碗，她还要另拿一碗，我伸出还没有拆下纱布的手：“君眉，我已经够了。”
她低“嗯”了一声，又匆忙地站起：“我去扔掉……”
“君眉！”我温柔地叫住了她，“你在怨我，恨我，是吗？”
她低头不肯看我，我心里恻然，明明想要安慰她几句，却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只是苍白无力。可是她的样子，分明是伤心绝望到了绝处，否则不会装不出一个笑脸来。顿时，心里也像被什么抽空了似的，这并不是我要的结果。
默默地看着她，我出不了声。
她却在这时抬起了头，眼神清亮：“不，我不怨你，也不恨你。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看我的眼神，不过是在看你的……沅湘。”
我的心思，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吗？
“所以，你没有必要感到抱歉。你……你觉得沅湘更适合你，也许我只能剩下祝福……”她急急地偏首，我却仍然看到一滴晶莹，落在了白色的床单上。
“你知道……”我呐呐地说。
“是……他……沈……董事长说的……”她的声音不太连贯，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激荡，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急切地想要解释。
“我明白，所以我不怪你的。”她水洗过的眸子，如映入了蔚蓝的天，洁白的云。那里的风景，我渴望驻足。可是，我犹豫了。
“沅湘……她爱的是陈亦辉。”我无力地叹息，所有的自尊，在伍君眉的面前，已经没有强自撑起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