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飘到她跟前,她不能够抬头看。
楚晋站了良久,沉默着,最后他也蹲下去。
蹲下去看了她良久,兀自沉默着。
最后——
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发丝里有她的味道,只是发丝很凉,凉得仿佛落了雪。
他心揪痛。
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她终于能够抬头看。
她嘴唇发白,眼圈发黑,脸上毫无血色,表情麻木僵硬,昨天还对她笑得神彩飞扬的双眸,今天已是黯然失色。
一夜之间,她的脸庞突然就憔悴消瘦了。
一夜之间,一个人变老,原来是真的。
楚晋心痛的喊:“指柔……”
她却没有应,木头似的瞪着他。
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她忽然站了起来,颤巍巍的往阳台那边去。
她的背影萧条,风吹起披肩长发,凌乱的飞舞。
发丝缠绕了双眸,她的视线迷离不清。
没有泪,不再哭。
伤害已经更深。
悲痛已经更甚。
她虽然不是金钢之身,面对所有的变动,却也觉得有些麻木不仁。
她忽然又蹲下去。
胃痛,痛得站不稳。她遥遥欲坠,就要跌倒。
“指柔——”
楚晋猛然冲过来,冲到她身边,快速蹲了下去,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他狂喊:
“指柔!指柔!指柔!”
他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他悲鸣的说:“楚晋,是个王八蛋!楚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她挣扎着钻出头来,木木的瞪视着他。
一夜之间,楚晋脸膛清瘦,眼窝浓陷,那浓浓的眉失去了光泽,他嘴角痉.挛,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同她说,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开不了口。
“楚晋……”她心头一酸,猛然扑进他的怀里,泪如泉涌,放声大哭,“别走!不要把我推给他,不要把我推给任何人,不要把我推开。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楚晋!以后我改,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管他。”
她抬起了头,两只手抓住他的衣襟,泣不成声的说:“我搬,我搬家。明天我就搬走,我搬到你那里去……你留下我,你别丢下我。”
“指柔!”楚晋抱着她,感动的眼汪湿润了,他暗哑的,无力的:“离开我吧。楚晋他不是你的未来!他会让你失望。对不起,我进来换衣服就走。”他放开她,走进房间里,脱下睡衣,穿上他的衬衣,外套……
指柔先还以为,他大清早,是来讲和的。
没成想,没成想,他是返回来换衣服的。
换了衣服就走。因为不可能穿着睡衣出去。昨夜他在门外站了一宿。
他想了很多,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白色的水泥车道从面前延伸开去,楚晋目视前方,没有办法再回头看。
车子已经驶出了公寓的自动门。
顺着这条安静的榕树夹道一直驶出去,然后拐弯,就喧嚣的马路,离城市的中心越来近,离她的地方,就会越来越远。
昨夜还在李明远那儿,他说,她是她将来的妻子,他不对她好,还会对谁好?那么深情的表白,没成想,一念之间,也可以覆灭!
所以说,人不能轻许诺言。否则,终有一天,会颠覆了自己。
他从前,也从来不轻易给谁许下承诺。从来没有。
那年的杨微微,追他追到无路可逃……他也从没给过她任何诺言。
恍惚在下雨,他一直恍惚听见雨声,潇潇风雨声。
他冷,又累。
和屋里的他一样。
停车路边,放下车窗,将目光投向远方,灰白的马路,拥挤的人流,却原来并没有下雨。
他淹没在车流中。
开向郊区。那里,有一座房子,还有一个孩子。
楚楚!
他的孩子。
三年前,就属于他的孩子。
儿童节那天,他并没有陪银行长的女儿玩了一天,而是只有半天。
一上午,他都留在那儿陪楚楚……
下午的时候,李明远也去过……
楚楚,那是他的楚楚,楚晋的楚楚!
这边公寓。
指柔呆呆的拿着手机,想要给楚晋打过电话,还是想要告诉他,不能分手,不能分!
可是,她按了几次键,手指都柔弱无力的滑了下去。
到最后,打电话的念头,也被呆愣的神经覆盖了。
呆呆的站着。
望着天边。
朝阳还没有出来,云层已经变得稀薄,稀薄。
迎着绚烂的朝霞,他们分手,人各天涯。
橘红色的朝阳,从她转身那一刻冉冉升起,那夺目的光彩仿佛昭示了她。这,必将又是铭刻记忆的美丽。分手,并不是灰色的一天。
她唿地冲到楼下,整个人就像飞鸟,飞一般冲到楼。
“李明远,你开门,开门,快开门!开门!”一大清早,她就站在他家门前,啪啪的拍打,杂带着嘶哑的叫嚷:“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又威胁楚晋是不是?你出来,别做缩头乌龟!出来!”
不知拍了多久,喊了多久,仍听不到里边有何动静。
她按门铃,门铃叫嚣的一遍一遍响起来。
还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她一遍一遍的按,一遍一遍的叫:“李明远出来!李明远出来!”
叫得嗓子发痛,全身发抖。
终于她累了,她累倒在他家门口,从前无数次,她看到李明远坐在她家门前的地上,而今,想不到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坐他家门前,等他出来,或者回来开门。
“早晨——”
李明远从远方回来,一大早见到她的身影,听到她在门口叫唤,除了奇怪之外,再就是震惊,但他的声音显得很和蔼:“什么事,急着找我?”
指柔这才知道,他不在家,他跑步去了。
那她刚才歇斯底里般的大喊大叫,不就白白浪费了一番力气?
“你来很久了吗?”李明远又问,声音里杂着不确定的喜悦,“稀客啊!”
她没看他,不理他,待他把门打开,她目中无人,越过正跑步回来,满头大汗的李明远,一头撞进他家里。
却突然听到李明远用粤语,跟后边的打了一个招呼:“早晨——”
她以为是楚晋原路返回,到李明远这儿来找她了!
猛地回头,看到在他的身边,有生人在!
不!不是生人!
指柔愣了一下,立在门厅不远,不知是否应该往前,还是往后退,但她极其有礼的问候一句:“早上好,大婶!”
“太太,早!”保姆笑容可掬,提着满篮蔬菜水果。
太太?她叫他太太?
随后李明远走了进来,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面朝厨房去的保姆说:“包嫂,今天我不上班,陪你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包嫂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说:“好好好……”
包嫂,包嫂?
指柔愣了愣,完全呆了在原地。
这是他的保姆,以前在李宅别墅,服伺他们夫妻俩的老保姆。
包嫂。
李明远什么时候,又把她请了回来?
难怪叫她太太!
“今天早上吃什么?”李明远洗完脸出来问。
包嫂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眯眯的说:“先生,还是你以前爱吃的早餐。香肠火腿,煎蛋,面包,还有松子饼……”
“哦,好的,您多做一份。”李明远亲切的吩咐道,“还有,包婶,给向小姐也预备一份。她好不容易来家里噌饭。”
指柔瞪视着他。
李明远耸耸肩,无所谓的一笑。
“行!”包婶答应干脆,笑着去忙了。
这边,李明远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膛,白得就像一块玉,他换上雪白衬衣,一边系扣子,一边从卧室走了出来,侧脸朝指柔笑了笑,笑得如烟花般好看。
指柔转开头。
李明远到她面前,屈膝弯腰,低沉的在她嘴唇边说:“你坐。别老是站着,我虽然很贫穷,但我家不至于连一把椅子都买不起。”
指柔退后两步,重重的坐下,缩着肩膀往沙发角落靠去。
“贵客难得来,所以,我今天要好好招待你。”
李明远亲自为她泡了一茉莉香片,轻轻放在茶几,“花是露水花,你现在最爱喝,来,闻闻味道是不是很清香?还有阳光味?”
指柔拿过杯,勉强喝了一大口,水温适合,没有烫舌,她倒是有些惊讶,刚泡的花茶,居然能随心所欲的大口喝?
李明远修长优雅的指尖,掠过眉际那缕发线,细语柔声的说:“你喝的那杯水,底下那层是开水,中间那层是半开水,顶上那层温开水。所以,它不会烫嘴。”
指柔没兴趣和讨论水开不开的问题,直接问:“你昨晚和楚晋说了什么?”
她也是在楚晋走后才恍然想起,昨天夜里,楚晋说去买盒烟,那么,是不是没有去买烟,而且是来到楼下和李明远经过了一轮较量?那么一定又是李明远……他干的坏事,不胜枚举!
李明远微眯了一下眼睛,那轻佻的眉眼,像是在调戏她,“别跟我谈楚晋!一大清早,你来我家里,饭还没有吃,谈什么楚晋?”
“李明远,你真是卑鄙!无耻!卑鄙到了极点!”指柔一看那样子,就忍不住开骂,“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世界上也从来没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你是看我过得舒服,你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你真卑鄙!”
李明远蹙眉,十分困惑的盯着她,一直被她骂着卑鄙!无耻!
他不悦的问:“你讲这话什么意思?给我把话讲清!不要没头没尾!我是卑鄙!但你要让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变得那么卑鄙!”
“你破坏我和楚晋,你还不卑鄙?”指柔呼吸急促,心里有团火上蹿下跳,细眉凛立,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瞪视着对方。
“母老虎……”李明远自言自语,低下头去。
包婶把早餐做好,布置了一下餐桌,出来唤他们进去用餐。指柔哪里有心情,哪里有胃口。
她起身,刚要往门口去。胳膊上一紧,李明远一把拉住她,他看着她说:“吃过早餐,随便你去哪。”
“我不吃!”指柔厉声拒绝几乎跳起来,“我说不吃,就不吃!我家里没有饭吗?”
“指柔。”李明远看了眼里面的包婶,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在老人面前,你必须给我一个面子!”
他低低的说:“再说,你胃不好,把你饿坏了,我不心疼,楚晋心疼。”
“要你管?要他管?”指柔一肚子火,正朝他发过去,突然手里握着的手机轰然大响。
她以为是楚晋,身子惊得跳了起来。
楚晋!
惊喜还在胸口奔涌,还未到达眼底,可是一看来电,立即灰心失望了下去。
“喂……”她有气无力的应声,“诗琴,有什么事?”
诗琴欢愉喜悦的声音:“你过来一下,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指柔有点怏怏不乐。
李明远望着她,眉毛蹙得更紧。
“你来了,就知道啦。”诗琴挂电话之前,不忘加重一句,“快点来哦,我等你,宝贝!”
“吃饭!”李明远不放她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给我吃了饭再去!”
“我有事!”指柔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只不过刹那间,又被李明远拿住手腕,往前拖,一直拖到餐厅去。
李明远拿了一只面包,捏着她的下巴,塞到她嘴里,“给我吃!否则!你别想出门。”
指柔瞪视着他,他也死死的瞎视着她,她不吃,包婶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
“行,你可以不吃!”李明远低吼,“把这个带上,路上啃几口。你走!”
她闭着嘴,就咬着那只面包奔了出来。
还在门外,李明远砰然甩上门,飞快的追了下来。
她在前飞快的逃,进了电梯,李明远晚了一步,那电梯下到一楼。她正庆幸,没有被他追到。却知刚走出公寓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李明远的喊声:“向指柔,我送你走!”
她本来,往车库跑去,要去开车。
听到这话,急忙掉头,直接逃出大门了。
可是逃不了多久,就被李明远追上了来。
他停车,下车。
推着她身体,低吼着:“上车!”
她挣扎了一下,死咬着那只面包,不上,也不说话!
“I服了YOU!”李明远脸膛通红的吼。
他一根手指,指着她脑门,“向指柔,你想干什么,你说?”他眼睛里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一大清早,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前等我?进了我家门,为什么莫明其妙骂我卑鄙无耻?我又得罪你了?”他脸膛发红,嘴唇却苍白,“你说你不吃饭,这么匆匆匆忙忙的跑去哪里?好!你有急事你要去办事!我送你也不行?车都已经开来了,你上车也不行?”
指柔瞪着他,目不转睛的瞪着。
她嘴里塞着那只面包,根本也不能说话。
靠近嘴唇的面包陷下去一大块,软软的,就快要掉了!
“给我吃!不许吐掉!”李明远也怒目瞪着她,“不吃,别想走!”
她终于还是低头吃了那只面包。
不管怎样,她不能带着满身愤怒去见诗琴。
李明远开了车门,一把将她推进车里。
“地点?”他启动车,侧过脸来问她,她嘴里吃着面包噎得喘不过气来,他从杯架上拿出一瓶水,飞快的旋开瓶盖,递给她,“别吃得那么急,我没跟你抢!”
指柔猛饮几大口,吞完所有面包,然后才说:“公司。”
先去公司。
诗琴说,她在那儿等。
“坐好,安全带系上!”李明远交待道,“我抄近道!如果你赶时间!”
话才说完,车子如箭一般狂飙,指柔惊得愣了一下,果然是近道,不走大道上。可是她怎么不知道,这条道可以驶向晋心公司?
李明远把车开得既快又稳,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公司。
车停下。
他坐在车里,为她打开那边的车门。
指柔从副驾钻出来。
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还穿着睡衣呢。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李明远会那么发火了。这样子,她一点也不像指柔的行为举止了。没换衣服,就急着要跑出来。
她的脑子真是迷糊了!
“走啊!”李明远坐在车里冷笑,“怎么不走了?”他扶着方向盘,从没有关上的车门,斜视着她背影:“有本事,你向指柔,今天穿着睡衣去见客户!我佩服!”
“你?”指柔转头瞪他,虽然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现在已经错了,没有办法更正了。
车门里突然飞出一包东西,打在她的背上。
“拿去!”李明远甩出两字,砰然一声,拉上那边的车门,倒车,慢慢驶离这儿。
指柔回头一看,一个精致的盒子扔在地上。
抱了起来,一看,是衣服盒子。
她捧着盒,纳闷地看着李明远渐渐离去的车子,他什么时候又给她买了衣服?还放在他车里?不对!也许是买给哪个女人的!
她甩了一下头,想丢掉这个盒子,可是现在回去换衣,又要花时间。
还是到了诗琴的车上,换衣服吧。
在她的对面。
早看到她下来,守在车门前的诗琴正想迎上去,却没想到车里飞出一个纸盒,诗琴愣了半秒钟。
指柔走来。
另有一辆车,忽然从路边开来,驶入公司前面广场。
车停下。
一双漂亮的球鞋踏出来,诗琴已经走指柔走去,有人比她还快,那鞋子带出一条青春丽影,朝指柔飘过去,还有清甜的笑:“向小姐。”
指柔一愣,赶紧收住脚步,她困惑的望着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我叫文文。”女孩甜甜的说道,笑容灿烂得像朵向日葵,“我姓文,名字也叫文。”
文文?
指柔轻拍了一下额头。
搜寻记忆库存,终于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位,银行长的千金么?
“你好,我叫向指柔。”出于礼貌,指柔放下盒子,站起来,伸手与她相握。
“我听楚先生谈起你,他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一直都想找机会,一睹你的风彩,今天看到向小姐,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文文眨了眨眼睛,虽然嘴角有抹调皮,但礼貌得体。
指柔微笑,忽然觉得她一点也不让人讨厌,相反,让人打从心底喜欢。
文文望望公司,又望望指柔,“你真能干,开这么大的公司?要是我,我肯定不行。”
“其实这是楚晋……”指柔看了一下诗琴,她等得似乎不耐烦了,于是忙说,“文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改日我们再聊,这是我名片。”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呈上,“有时间,我们一起喝咖啡。”
“好,你去忙吧,我知道你有事。”文文双手接过名片,抬头一望,善解人意的笑,“你瞧!那是你朋友吧,她一直在等你。”
指柔再客套了几句,急匆匆赶向诗琴那边。
“什么事,诗琴?”
诗琴那丫头,乐呵呵地笑着,“上车再说,来!”她非常尊敬地替指柔打开车门:“总裁,请。”
关上车门,她开车,一直在笑,“哎!说实话!指柔,今天把你叫出来,我真好高兴好高兴哦!哈哈!我好高兴啊!”
指柔狐疑的望着她,她笑得神彩飞扬的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小周进娱乐圈了!他今天要去拍一部电视剧,然后呢,我特别高兴,然后我就把你叫出来!我们一起去片场看他拍戏好不好?”
“诗琴。”指柔蓦然感到头痛。
她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事,急事,非她去解决不可,可谁知?冒出来的这件事,就是小周拍电视剧?她一高兴,就把好朋友好姐妹拉去片场探班?
唉。
诗琴那么高兴,她又怎能扫兴。
“诗琴,我想换衣服,把玻璃升上。”
“好。”诗琴按键,转头看她,又十分惊讶的张大嘴巴,“不会吧,你还穿着睡衣哪?刚刚送你过来,好像不是楚晋的车,是李明远的车?”
“正是他的车。”指柔没有瞒她。
这下,诗琴更是惊诧,“怎么,你们又在一起了?昨晚,你在他那儿过夜?”
指柔头痛的甩甩脑袋,尽快把衣服换上,“我们还能在一起吗?除非,天塌下来!”
一路上,她都有些沉默,诗琴正在兴奋当中,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到了片场。那儿忙碌的一团。
穿着古装和穿着现代服装的人,穿梭其中。
指柔和诗琴站在远处。
几个演员已经化好妆,换好演出服,从化妆棚里出来,往拍摄地点赶去。
诗琴高兴得乱蹦乱跳,大喊大叫,为她男朋友打气:“加油,周正!”
搞得这儿不像拍戏,倒像是什么比赛场一样。
“小琴琴!”周正比出一个Y,对诗琴笑,还抛来一个飞吻。
指柔“噗”的一声地乐了。
那个男子,她的保镖,工作时候严肃无比,想不到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诗琴也把手放在嘴唇边,比一个飞吻,“周正,加油!”
看到诗琴和周正这么甜蜜,指柔心里渐渐明朗起来。
指柔一转头,忽然看到林如墨,本想跟他说上几句话,但见他目光乱飘,好像一点不甩自己,也不好再去自讨苦吃。
随着导演一喊开始,演员们都紧张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今天拍摄的剧情,据诗琴讲述,周正跟随皇上外出郊游,住的账蓬,突然在深夜里遭人纵火焚烧。
周正饰演的将军,要想办法救皇上,逃出火海,同时更要抵御敌方的追杀与袭击,说白了,就是有一场激烈的火海武斗。
可能是火烧戏分的场景要求逼真,这个剧组花了大价钱,不仅从香港找来了专门负责烟火部分的专家,而且全部人员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十分认真地对待这场拍摄。
那位香港来的烟火师,亲临片场督阵,汽油一倒,火光冲天,场面巨是恢宏。
周正看着那片火海,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分迟疑,一头冲了进去。
诗琴和指柔隔着远处看着,心惊肉跳!
而林如墨和导演则严肃到面无表情,戏中那场影,就是要让演员亲身体验这场大火。
火是真的大火。
熊熊大火。
其实事后才知道。
本来这个戏份的火,在剧本中没有这么大,可是林如墨身为投资人,临时改动了,并增加了戏码,他想要使火景更逼真,更有火势。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投资电视电影,想一次就火起来。
所以,纵使导演们觉得有什么不妥,仗着制片兼投资财大气粗的身份,谁也不敢说二话。况且林如墨还是客串导演,拥有绝对的说话权,命令权,决定权。
换句话说,他拥有绝对的威权。
这是周正第一次拍戏,就遇火戏,但他没有犹豫,只怕自己演不好……
片场外围着许多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火海燃烧起来的那一刻,指柔眉毛老跳,内心有点不安,她忽然想要离开这儿。
但是诗琴在这儿,她还得陪着她呢。
一阵东南风呼的吹过,炎热的天气,指柔却打了个冷颤,突然之间有人大喊:“不好啦,火好大,火好大!快要烧过来了!”
“导演,导演!”
“大火快要烧过来了!”
不知是谁发现火势不对。
在惊慌失措的叫声下,只不过一瞬间,那火燃得特别大,好像山岭上,扑天盖地都是火。
外面的人,只看到一片浓烟滚滚!
诗琴震惊的望着远方。
远远的,片场内。
周正的世界里,全都是火,火,火。
那样大的火,那样浓的烟,铺天盖地,劈头盖脸,大团大团的火焰卷着浓烟,卷着木屑,全都朝着他额头眉毛眼睛俊美的五官滚滚而来,周正想要逃,可是戴着发套,大半长发都烧焦了,而那火势越来越猛,像是停止不了……
火海之外,剧组乱成一团,收摄像机的,收桌子工具的,场地所有可能收拾的都尽快收走,撤离,以免惹火上身。
有人在疏散:“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撤离!”
人挤人,指柔被人冲散了。她惊得大叫:“诗琴!诗琴!诗琴,你在哪里?”
许多人头在眼前晃动,她看不见诗琴,她急得无力的叫:“诗琴,你不要出事!我不要你出事!”
她猜到了下面即将发生的事情。
如果周正被火包围,冲破不了,无法逃生。那么诗琴一定会冲入大火中,去救周正。
在爱情里,每个人都像个傻瓜。
明知有危险,明知有老虎,偏向虎中行。
“谁把汽油桶弄翻了?谁把汽油桶弄翻了?”有人闻到了那焦油浓烈的刺鼻味,火戏本来是借助于汽油来燃烧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片场堆放的汽油桶全都滚落进火区。
火上加油,风助火势。
执行导演见这么凶猛的大火,突然觉得不对劲,竟然都听到了爆破的声响,于是忙向那边汽油桶看去:“汽油桶怎么全没了?谁动了汽油桶?”
诗琴惊恐的望着火海,大叫:“周正,周正!”
“周正!你快出来,周正!”她的声音尖利的响起来。
听到她叫声,指柔顿在人群里,努力的辩清她的方位。
她突然朝着声源奔去,“诗琴,诗琴,你回来!你不要做傻事!”
指柔在无数个人当中,摸到了她,想把诗琴拉走,可她突然挣开指柔的手,奔不顾身,朝着那火海奔去:
“周正!周正!周正!”诗琴奔进了熊熊大火,惨叫道:“周正!我来救你了!”
指柔耳边震痛,诗琴去救周正,她想去救诗琴。
她猛然向火奔去,“诗琴,诗琴!你回来,要小心!”
不多时又有人喊道:“化妆棚烧起来了!”
“山岭上烧起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大火烧过来了!”
又一阵大风突至,火光瞬间冲向一边的化妆棚,并在空中狂舞,像条火红的巨龙腾升,迅速向人群蔓延,十几米高的熊熊火苗蹿至山头,夹杂着大块小块的碎屑、树枝、木头、衣料,火星四溅,“哔哔剥剥”地落下来,人群在惊呼声中四散。
整座山冒着浓浓青烟,通红的火,烧得红透了半边天。
“诗琴,诗琴……”指柔叫着,人已朝着火海里猛扑进去。
在她的后边,另有一条人影狂奔而来,想要拉住她,“指柔,指柔!不能进去!里面危险!危险!”
但是,晚了一步,他抓不住了。
这片场都成了火海,整个山岭都是火。
红红的火。
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连请来的烟火师都愣在那里,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这场火。
按理这场火,不该烧得这么大,这么猛,这场火完全不在掌握之中。
所有人惊惶不定,抱头逃离现场时,只有导演还算镇静。
毕竟是导演,或许有过类似经验,他以一变应万变,立刻用联络机指挥:“消防车开过来,消防车请速速开来……”
“消防车!消防车!消防车!”
“火”字当头,安全第一。
早在拍摄之前,片场之外一旁的四辆消防车已经处于紧张待命状态。
接到命令后,立即马不停蹄地急驶过来。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林先生呢?”
“林先生!林先生!”无数人叫了起来。
众人似乎这才发现,自大火烧起来后,就没有人见到林如墨。
林如墨到那儿去了?
难道看见这么大的火,他怕火,找地儿躲起来了吗?
正在众人目光找寻间,然后又有人眼睛一亮,指着一处惊叫:“噫!林先生跳火了!”
“林先生跳火了!”
“让开,让开,统统让开!”
从车上下来的消防人员七手八脚抬着灭火器,对准熊熊燃烧的熊熊大火一阵乱喷乱洒,经过忙而有序的灭火,火花总算渐渐小下去,但火苗仍然燃烧不息。
火海里。
“诗琴,诗琴!”指柔声嘶力竭,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叫喊了,她嗓子干哑,叫也叫不出声来。张口就是浓烟,那烟带着火舌就像毒蛇一样往鼻孔里蹿,往心脏里蹿。
林如墨冲入火海,两眼所看到的都是火,红火撩人,视线一片红红的。
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他大喊着指柔,他试着往前进,却被火团冲得不断往后。
被火包围在里的指柔,惊惧的望着四周。眼边是火,眉边是火,到处都是火。
火如猛兽。
她已经扑进了猛兽的嘴中。
这个时候,还有谁来救她?
她不想死,不想死!
“指柔!指柔!指柔!”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好像是楚晋,又好像林如墨。
她没有想到,那人是李明远。
根本想都没有去想,那人是李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