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肚子饿了?那我去给你煮点吃的来。”她柔声说着,侧身,欲往厨房去。
挪动腿的刹那,他的手臂伸了过来,位置是她的腿,他抱着她的腿,沙沙哑哑的吐字:“我……想……安……静……”
他只是想安静。
指柔点了点头,也没说话。轻轻退到他身后,轻轻进了房间,关门。
她一夜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稳。
清晨,却听到花园跑道上传来有力的步伐声。
她推开窗子一看,他穿着运动服,顺着跑道进行有氧运动,跑得很快,身影流畅。
指柔爬在窗台上看他跑步。
他绕了一圈转回来,远望到她,仿佛唇边有笑意,头发被清凉的晨风吹起。
她便去厨房给他做早餐。
冰柜什么都有,塞得满满当当。
打鸡蛋,拧开瓦斯炉,平锅浇油,打开悬浮式橱柜的镜面,掏出更多的材料。
这顿早餐做得很精致。
煎蛋,白粥,一盘青菜,还有温热的牛奶。她拿过奶杯,给他倒牛奶,那飞溅起来的奶花旋转在透明杯中,由外边看去,涡流美丽得像个梦。
“谢……谢……”礼貌是入豪门必备的习惯,不论妻子与丈夫,还是公婆妯娌。
李明远彬彬有礼,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闻香微笑,细细的眼角扬起来。
空气中流动着浓浓的奶香味,以及食物的醇香,阳光房外鲜花盛。
他坐在东边,晨光斜照着他手臂,肩膀,头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他一直在笑,那笑容使他看起来,美得无与伦比。
看着看着,她仿佛忽然激动。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只觉得有股莫名的、突发的热流,流动在胸前。
一瞬间的事。
连她知道都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往后一靠,靠在餐椅背上,轻轻放下餐具,说:“你慢用。”
他的笑容就像倒牛奶时产生的涡流,搅出纷乱的奶花与气泡,使她的思绪有些纷乱。
进了房间。
关门。
背靠着,她用手蒙住了脸。
听到李明远奔过阳光房,奔过客厅,奔到门外来的声音,也听到他焦灼的,沙哑的呼唤在厅内回荡:“指……柔……不……舒……服,看……看……医……生。我……我……带……你……去。指……指……柔……指……柔……指……柔……”
然后是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
指柔靠着门,他手指下敲出的每一声都好像敲进她的脊背。
她心底难受。
看了看床头柜摆的水环,拿过来便往外一丢,“哗”一声,清水泼出了一条白白的湿迹。
顺着门上木板,长长的滑下来。
“走!别敲门!”指柔大叫:“我昨晚没睡好!我要补眠!听到没有,请勿打扰!”
门外的敲击声嘎然而止!
李明远走开。
他识相的走开,离她远一点。坐在窗台上,他摸烟,点火,皱着双眉,吸着苦涩的香烟。
才一口,就呛出一阵仓促的咳嗽。
他气管开刀那儿,疼得灼热灼热。
真悲哀!
连烟都不能抽了么?
他动了动手指,摁灭烟头上的火星,随后往窗台下一丢。
这些天,不抽烟,不喝酒,不上网,不会友……呆在这儿,远离喧嚣,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不管世间沧海桑田。
林如墨来的时候,李明远正坐窗台上,背倚着窗棂,侧头望着花园,眼神无焦距,脸上无情绪。意识似乎飘得很远,也不知还有没有意识。
“李同学!”林如墨叫醒了他意识,李明远怔怔的回头。
林如墨眯了一下眼睛,眉毛轻扬:“真想不到,你藏在这里?”
“不可以?”李明远的眼光射出这样的问句。
对方笑,揉了揉鼻子,四周打量一通,而后又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你如果喜欢,这儿还算你的。”他望着李明远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正想补充点什么,李明远却有些不以为然的笑。
他转开脸,不看林如墨,只看自己视线里的东西。
天、地。花、草。树、叶。人与自然。风轻轻吹过他额角,撩起他的额发,细细碎碎的发丝。
他从口袋里掏出便签,一支笔,放在膝头,唰唰写下一行字:“我在这儿,住几天就走。保密!切记!”
林如墨拿过来看了看,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摊开给他一看。
李明远盯着那上面刊登的图片,是他的相片,下面附着文字,详细的说明:“李氏总裁,因病走失,如有知情人士,请速电138XXXXXXXX,重酬!”
那是楚晋的手机号!
“事情很严重!”林如墨依然站着,他看了一下李明远微变的脸色,“楚晋准备借助媒体,刊登寻人启事。”
李明远收卷起报纸,放在一边。
林如墨继续说:“兹事体大!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口吻渐变成批评:“你知道指柔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担心你,有多少人在找你吗?先不说我,如何如何!因为你,她和楚晋一次次闹矛盾,一次次互生间缝!他们的爱情,被你弄得鸡犬不宁!”
“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份了?”林如墨的批评变成了低吼,眉毛挑起来:“你也是男人!大丈夫做出这种近乎于小孩子一样赌气的行为?你很光荣?你要把整座城市弄得鸡毛狗跳,你才觉得你很爽吗?”
李明远低着头,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着。
他那眼睛,那神情,那样子,没有任何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林如墨觉得再痛批下去,自己都会禁不住跳起来,甩他一耳光。
如果是他,他决对不会这样做!
这种幼稚的行为!
“指柔呢?”他怒气冲冲的问李明远。他相信指柔来过。
而李明远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兀自瞧着窗外,一副很欠扁的样子。
林如墨忽然愤怒的想,便是把李明远扁死,也抵消不了那晚指柔蹲在郊外,一个人求助无门,电话联系他,然后孤伶伶地在黑夜里等他开车去接。
如果没有他,那晚她怎么办?
“林先生。”不知何时,指柔走了出来,她站在窗台另一面,看看李明远,又看看林如墨,“他不想说话,你不要强迫他。让他试着慢慢来吧。”
林如墨看在指柔的面上,才抑制着挥拳的冲动。
他退后几步,转身去拿饮料,和对方上了一堂思想课,口干舌燥。
指柔在李明远对面的窗台上坐下。
这样的情形让她想到,她和楚晋坐窗台上,她唱歌给他听。
她想,她是不是也应该唱一首歌给李明远听?
眼睛扫了一下李明远,又掠过他,看到墙壁的钢琴。
于是,指柔跳下来,拉起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邀请他说:“来,我们弹一曲。”
李明远被她拉去,按在琴凳子上,她坐在他身边,四手联弹,还是那首曲子,两人弹得很流畅,音符跳跃,心潮澎湃。
甜蜜的滋味渐渐在他心间漫延,曲终,他却不愿抬起头,张大眼睛看着一根根白色的手指轻轻停止,静止的空间,霎时,酸楚的滋味如气泡上升。
随后,一张模糊的男性面孔渐渐冲进来,镀了一层小麦色的水膜,在他心海搅出纷乱的气流与气泡。
“楚晋?!”指柔猛然抬头,接触到那张冰冷的面容。
李明远没有抬头,只是侧眼一瞥,他缓缓起身,将此处留给应该留下的人。
“坐下!”楚晋喝道,大掌按压住他肩膀,狠狠将他按压下去,“听着!李明远!我已经和她分手了!因为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李明远惊讶,他抬头间,看到指柔猛地转开脸。
楚晋没看她,眼光如刀,刀刀割伤着他,“我没有办法接爱这样一个女人!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有个位置,藏着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那个位置,我永远都进不去!”
“楚晋你在说什么?”林如墨启开一瓶拉罐,捏紧了急急的走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楚晋没有理会他,只按着李明远肩膀说:“不管她今后跟着谁,反正我是不要了。”说完就走。他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掠过指柔的脸庞,一丝透明的水线滑了下来。
他心揪紧,一阵一阵的痛,他说的那句话,每个字都如软软的细针,扎得他五脏六腑,疼得滴血。
就在楚晋走到门廊时,突然听到林如墨一声低吼,以及李明远腾地跃起,钢琴凳子摔地所发出砰的巨响!紧接着,更大的巨响,爆开在指柔脆弱的耳膜里震荡,她仓促转过身,惊惧的眼眸中,望到三个男人的战争,那样激烈,那样疯狂!
她闭上了眼,这三个人,这三个人!
又在打!他们难道就不能和平共处?就不能?!
这次楚晋挂了彩。
林如墨和李明远默契配合,联手将楚晋打得无招架之力,也许他没有还手,又也许想还手,但是不太忍心,所以,这次,他败在两人手下。
心甘情愿。
李明远将楚晋按在墙壁上,林如墨还在接连不断的朝楚晋胸口擂击,拳头如雨落下。李明远死按住楚晋肩膀,使他动弹不得。
楚晋挨了数十拳之后,疼得眉头紧皱,两腮鼓出,他咬紧了牙关,承受对方的拳击。
指柔看着楚晋,却不能喊住手,因为,她不能够,不能够。
否则,前功尽弃。
楚晋和她分手,是他们一早就商定好的,他要让她去照顾李明远,照顾到他病好。去给他做精神支柱!
如果楚晋不绝情,如果她一时心软,那么李明远又怎能相信,她和楚晋已经分手了?
分手意味着他不能来找她,而她亦不能去找他,不能见面,不能约会,不能和以前一样拥抱,亲吻。
那天晚上,楚晋和她认真的谈起这个话题,他说:“这次他回来,我们就分手,我不能去找你,你也不能来找我。”
指柔静静的听着他所的一切。
楚晋说:“既然分手,就要做到像分手那样,让他看不出破绽。”楚晋埋头抽烟,指柔看着他烟上那一抹星芒,重重点头,快把眼泪点了出来。
而他抬眸间,心疼的看着她的泪,却不能够为她拭去。从那一刻开始,谈及分手那一刻,他就决定无情。
这是指柔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好好商量的一件事,前提是对方以伤害她为主。
同样是伤害,但因为事先得知,而不被对方蒙在鼓里,指柔是没有怨言的。
刚才楚晋的话,无情到让她差点以为,他所说的是真话,所以,她心底仍是有些失落,表情是那么悲伤。
楚晋一走。
李明远跌陷沙发里,林如墨仍在愤愤不平,衬衣扣子松散,两只袖子卷起来:“你真不应该让我暂停!让我放开手脚痛扁他一顿!我老早就想扁他了!”
李明远却不悦的盯了他一眼,后者被他的眼光盯得为之一愣,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指柔。她看着窗外,楚晋已经走了一段时间,背影已经消失。
那天,李明远在指柔的劝说下,还是回归了红尘。
然后回到医院里做过全身检查,诊断报告说他恢复得很快,小脑萎缩也有好转。
但要巩固病情,还是在医院住了一时间,依然是指柔天天守护着他。
秋天枫叶转红的时候。
李明远终于出院了。
他出院没多久,中秋节到了。
公司的活动如期进行,沙滩晚会现场布置得差不多了。各界相关名人纷纷走入心型拱门。
那晚,楚晋来得很早,却也走得最早。
在现场,指柔并不怎么看到他身影,也许他被人包围住了,他那样抢眼,多的是美女抢上前与他交谈。
林如墨手里挽着一位外国美女,碧水大眸,顾盼生辉。
指柔一袭雪白色的纱裙,短发束起来,微笑间,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梦。
她挽着李明远的胳膊,踏着琴师现场倾情演奏的《彩云追月》,款款而来。
李明远一身纯白色礼服,淋浴着月光,灯光,走进沙滩。
所有人几乎被他们惊艳住了。
“哇!好般配啊!”已经有一部分先自高声叫嚷。
楚晋站在人群中,明朗的唇线轻抿成一波弧,依然美好,但看在指柔眼底,宁愿相信那是凝固的线条。
不然为何,不见他喝酒,不见他走动,就站在那儿,眼光随着她洁白的裙在飘,在飘。
指柔看去。
他转开脸,高挺突兀的鼻,雕琢的轮廓,完美的五官,深邃如潭的眼睛,简直令全场美女为之窒息。老天若长眼,定会杀了他!
蔚蓝的海面如明澄的镜面,粉红的玫瑰,奶白的百合,扎成巨大的心型花环簇拥着浮在水上漂,放眼望去,像一条铺在水面的花朵之路,通往海底神秘世界。
沙滩上立着几排铁架雕着繁琐的花纹,绿色青蔓,淡紫小花蜿蜒而上,宛若一幅天然幔帐,花幔下面整齐的排着供来客休息和用餐的椅桌,清一色的白,精致的螺旋花纹全套玻璃餐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华服亮妆的人们拥挤在舞台下,惊叹声四起。
“指柔,你今晚好漂亮哇!”诗琴在人堆里跳了起来,“宝贝,我爱你。”
楚晋始终一个人,站在距离微远的一角,静静的看,淡淡的笑。
指柔从海滩一边走上缠着粉红色柔纱,玫瑰和小风铃的舞台。
登上高高舞台,放眼望下去。
余颜也来了。
一串珍珠圈着黑色的波浪卷发,身着裸色露肩婚裙,巨大的轻纱裙摆迎风飘扬,轻盈妖娆。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士。
“各位朋友们,我宣布今晚的宴会现在开始——”
台下一片掌声。
然后是节目表演,歌舞轮流上。
李明远端着杯,试着与各位来宾交谈,他今晚很开心,很开心,从一个客户身边走来,拥着她轻吻脸颊,缠绵呢喃:“指……柔,今……晚……你……真……美……丽。”
她斜眼看向远远的楚晋,他依然保持着迷人的笑容。
晚会不仅仅是晚会,请来了很多大客户,借此宣传新品。指柔这个策划,非常完美。
音乐悠然悦耳地响起来,伴随海浪的声音融为天籁,风铃叮咚,空气中飘散着玫瑰花粉和青草汁的味道。
她站在舞台下。
听歌。
楚晋看着她听歌。
而指柔不经意一瞥,似乎还看到了另一个神秘的紫衫女子。
她牵着一个小女孩立得远远的,始终不走入人群。
指柔不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看着她,还是看着楚晋,总之她的眼睛看得很远,很令人奇怪。
黄昏来临。
酒红色光芒铺满整个海洋,舞台上各色小灯,地上各式装饰灯,桌上蜡烛全部点亮,美丽的光跳跃闪烁如萤火虫在飞,海水的味道被风吹来又被风吹去。
舞曲响起。
人们跟着台上乐队诱人的节拍轻舞慢吻,李明远温柔地拉起指柔靠在自己身上,环上她的腰,吻上她的额头随曲子旋转,一直转到美丽的舞台上。
白色的裙裾在夜色里飞扬,仙气袭人,美得如天宫的圣母。
因为太美,所以楚晋一直屏息。
怕太过用力的呼吸,冲跑了她的美丽。
没有谁可以看到,他的手攥紧成为不太自然的形状,有杯可以掩饰,也唯有杯可以感受,红色的酒跑了出来,有一滴落在唇边,凝固的红点痛苦地抽搐。
浪漫的晚会,多情的夜晚。
舞者在飞扬,心语在飘荡。
苍穹里,圆月洒下一片白光,海滩上氤氲出清凉的雾气蓬蓬勃勃地翻涌。风更大了一些,吹得他朦胧的眼里尽是尘土飞扬,心在颤抖,却依然守候着某种坚强,告诉自己不走,不走。楚晋,楚晋,你要坚持到最后。
小足和诗琴,还有周正,以及众多年轻人乐趣在沙滩上,手脚并用挖沙坑,把贝壳镶嵌成字句图案,埋进湿湿的沙地,祈祷自己的心愿。有人下海潜泳,有人在玩沙滩排球……秋阳柔美,海边热闹非凡。
夜深了。
楚晋终于走了。
指柔好像看到,他走向那个紫纱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消失在沙滩。
那孩子好熟悉。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追过去。
忽然喊:“楚晋——”
他没有回头,倒是孩子回了一下头,笑着向她招招手:“阿姨!我要和呆笛去天上看月亮了!”
去天上看月亮?
指柔哑然失笑,为孩子的童趣。
她举头望天,那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
望久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就到了天上。
走出沙滩,回到车里。
楚晋靠着椅背,插进车钥匙,却并没有拧动,杨微微侧头看他,关心的问:“怎么了?”
他没说话。
杨微微说:“指柔的活动举办的很成功,今晚来的人有许多是客户,这对她的新品发布会,带来更多生机。”
楚楚坐在后排,拍拍手掌,奶声奶气的说:“杨阿姨,你要什么时候回去?我呆笛说,要带我到天上看月亮的。”
杨微微把手伸到后面,摸摸她的小脑袋,“楚楚不喜欢杨阿姨吗?今晚要赶杨阿姨走吗?”
“当然不是啦。”楚楚认真的摇摇头:“我要和我呆笛去天上看月亮,我呆笛说,只带我一人去的。”
“好好好,杨阿姨就走。”杨微微朝她一笑,随后下了车,她自己有开车来。她回国,只有想看看指柔现在有多成功,毕竟她是她的师傅,徒弟成功了,师傅也挺有成就感。
杨微微一走。
楚晋也开车走了。
他所谓的,带楚楚去天上看月亮。
其实就是抱着她去坐摩天轮,在晚上,慢慢升高的摩天轮,给了楚楚极大的欢乐,她拍拍着小手,仰望着月亮,笑眯眯的说:“哇!我要飞上天空了。”
楚晋抚摸着她的头发,也笑了。
分手多日。
指柔和他都在默默的履行双方的职责。
他不去看她,她也不来看他。
不发信息,不打电话,不见面。
指柔搬到楼下,住在李明远那里,她睡客房。包婶依然叫她太太,那个尊敬的称呼时常让她感到脸红,但又不知怎么纠正她才好。
李明远依然话不多,很多的时候,他都是左手报纸,右手咖啡,静静的读报。
他的工作,代给指柔处理了一段时间,然后等他说话声音不那么水哑的时候,再交回他。
言小英请假了半年的假期。
指柔也没有过问,他的秘书为什么要请假。
这天一起床。
指柔在洗脸,听到那边房间里,发出李明远翻找东西的声音。他似乎很急,找了没半天,没有找到。
“指柔,给……我另一条领带。这……个……不太合适。”他站在穿衣镜前,拿着一条银色淡花领带比了又比,感觉还是不好。
“来,试式这条。”指柔弯腰打开他衣橱双门,熟练的找过另一条紫色的,亲手给他系。
他微微弯下腰,将男人最脆弱的颈部,交到她手中。
她踮起脚,给他打好一个结,问他:“紧不紧?”
他摇摇头,笑着说:“不,不紧。”
“你今天要去哪里?”指柔见他样子,像是要出门,连忙问。
李明远迟疑了一阵,才说:“去,去看,看一个……小朋友。”
“看小朋友?”指柔略为惊讶,“你认识了一个小朋友吗?那个小朋友有大多了?还是?”她忽然想到什么了,神秘的打趣道,“是不是认识了小姑娘,你们,正在交住?那恭喜了。”
李明远转开脸,表情上有抹慈爱,像父亲那样。他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出了门。
指柔只觉奇怪。
于是,在他下楼后,亦偷偷跟上。
她跟着,也是想要弄清楚,他所说的小朋友,有多小?
难道李明远兴趣爱好变了,喜欢小姑娘?
李明远开车极慢,似乎知道她在后边跟着,指柔不敢靠太近,只隔了三辆车。要保持距离,又要注意有没有跟丢。实在是一个高度紧张的事情。
她想到楚风,找侦信社的人跟踪她,那些人的职业生活,真是让人不敢想像,天天这么近距离,而又不被发现的跟着,累不累?
转了一个大大的弯,他选择右走。
然后,他的车速渐渐加快,加快。
虽然指柔车龄也有三年了,但还是不怎么敢超车,因为有过一段车祸史,她对超车有后遗症,一提超车就心有余悸。
但这次,为了跟上李明远,还是选择超了。
打转向灯,变更车道,打方向盘。
还好,超过了一台车,跟紧了他。
李明远一早知道她在跟着。
他不停的看后视镜,看后视镜,不断的加速。眉毛微微皱着,正思索着如何甩掉她。他不能再加速,车速越快,危险越高,所以,他得保障两个人的安全。
这时候,指柔手机响了。
她没用蓝牙,直接伸手在副驾座位上摸索到皮包,然后摸索到手机,打开一看,是楚晋的。她愣了一下,这段时间,楚晋都没有给过她电话,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急事找她?可是她现在在路上,跟踪李明远——
“我这几天要出差……可能得半个月。”楚晋很久没给打电话,略显紧张激动。
“哦。”指柔漫不经心。
楚晋听出她不甚热心,也不再多说,后来就挂了。
指柔怔怔的拿着手机。
其实,楚晋并没有出差。而是楚楚病了,他要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楚楚体弱多病,早产的孩子,身体多半不好,她在保温箱里她被保鲜袋包住,躺了很久很久,医生们都说很难存活,最后却发生了奇迹!
她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然后,医生那边才敢告诉李明远!
因为那位专家从前就是李明远爸爸同学,如果不确定孩子能活下来,他是绝对不会将此消息带给李明远的。因为要给他消息,就必须是好消息。
所以,在得知孩子还活着的时候,李明远不可置信,震得呆在电话机前。他根本不敢去想孩子还活着,他还以为对方骗他。
看到孩子真实的存在,他又惊又喜,最后喜极而泣,他一个劲儿抱着那位专家的手,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得知孩子还活着,那是在指柔已经跟楚晋相好,有一段时间了。
其实,正是因为这样有个孩子,他在后来的日子,才显得优柔寡断。不过,这孩子到了最后,还是被他痛下决心,送给了楚晋抚养。
七亿!
他以七亿为代价!和楚晋达成条件,楚晋给他七亿,他就给他孩子!
楚晋能够帮他,不惜冒着坐牢的危险,其实也是为了孩子。
要不然。
以楚晋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帮助李明远的!
能让楚晋豁出去,去帮李明远弄钱,那筹码相当的不一般。
孩子!
三年当中,她所认识的父亲,只有楚晋的相片。
楚晋出狱那天,站在楚楚面前,她歪着脑袋打量他半天,才问:“你有点像我呆笛?”
她好低,瘦瘦的个子。
让楚晋看了心疼,他在入狱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她的生活,却还是这么瘦。
他蹲了下去。
用手环住孩子小小的腰,他柔声说:“楚楚,我就是呆笛。”
“呆笛?!”楚楚掏出脖间那块硬币,对着他的头像看了又看,又看看楚晋,比了又比,看看像不像,最后,楚楚雀跃的扑进他怀里,“噢!呆笛!我呆笛回来了!”她奶声奶气,又笑又喊:“奶奶,我呆笛回来了!奶奶,你快来看!”她扭着头朝着屋里。保姆赶出来,自然是高兴极了。
“呆笛,奶奶说,你去了远方,要五年才能回来。现在是不是过了五年了?”孩子的小手在他脸庞抚摸。
楚晋抱着她,怜爱的亲了一口,“是!楚楚说对了,现在已经过了五年!呆笛回来了!”
楚晋又问:“那楚楚的妈咪,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孩子轻轻推开他,站在他怀中,仰着小脸,眼里充满了期待。
楚晋不忍让她失望,只得说:“妈咪也去了远方。”
“也要五年,才能回来吗?”楚楚好想知道答案。
“不,不要五年。楚楚,妈咪很快就回来的。”楚晋抱紧孩子进屋。
那一天,保姆说,是楚楚最为开心的一天……
现在,那个开心的孩子已经生病了。
楚晋焦灼的抱着孩子,她咳嗽不停,医生诊断后,得出结论是小儿支气管炎,要打针,输液。
楚楚看到护士拿着针筒就害怕,但是她没有哭,因为看到爸爸一直没有笑容,她想让爸爸开心,她大眼扑闪着,可爱的笑:“呆笛,你是不是在想妈咪?”
楚晋也笑,“是,楚楚真聪明。”他用手蒙住楚楚的眼睛,不让她看到针尖刺进皮肉里,还是疼,一针下去的刹那,楚楚咬着唇忍也忍不住,小脸通红,她想哭,想像别的孩子那样哇的一声大哭。但是她不能让爸爸再为她担心,所以忍着了眼泪。
护士由衷的表扬她:“楚楚好乖。”
楚晋抚着孩子头发,慈祥的笑:“楚楚最乖。”
“……护士姐姐不乖!”楚楚在护士走后,委屈的嘟嘴说,“呆笛!那个护士姐姐,她看了你好久,才给我打针的。”
“噗。”楚晋失笑。
李明远赶去了郊外那儿的别墅,一栋一栋找过去,顺着门牌号找到那荷兰式的别墅。
他按门铃。
里面管家出来开门,看到是他,犹豫着说:“李先生,是来看小姐的吗?但是,小姐现在不在家里。”
“那在哪里?”李明远看他不像说谎,连忙问,“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小姐生病了……”管家给他医院地址,就在这儿不远,别墅区内有医院学校银行超市配套设施。
李明远找到医院去。
问了一个护士。她把他带了过来。
楚晋看到他来,又看看楚楚,孩子已经睡了。李明远走过来,关心的问:“楚……楚……怎么了?”
“咳嗽,小儿支气管炎。”楚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严重?”李明远眉头纠结,弯下腰去,把手放在她额头量了量温度,心惊的说:“有……点发烧。”
楚晋揉了揉眉心说:“低烧持续不断……”
两个大男人看着孩子,焦急担心,却束手无策,只能交给医院。
李明远掏出便签,写着:“准备什么时候,让指柔知道?你不能长期隐瞒下去。”
楚晋说:“看情形,如果你们复婚,就交你们。”
李明远转过脸,看着窗外,一会儿,再转回来,看着楚晋,又写道:“我和她不可能了。”
楚晋冷眼盯着他。
李明远又写:“我知道,你们分手是假的……”
他看到楚晋身体震了一下,又写下:“找个时间,我把指柔还给你,我希望她幸福。”
那边,指柔接了楚晋那一通电话后,就这样把李明远跟丢了。
她泄气的打道回府。
呃。。有木有无法接受孩子存在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