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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失去的记忆(三)
    柱子前飘过一道人影。



    指柔和楚晋皆停住,往那望去。



    李明远向着大堂门口的方向走。一个人,一双脚,也许回家,也许在外徘徊。



    我没有徘徊。(以下用第一人称)



    也没有回家,因为我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回去面对我一个人的影子,不如坐在车里看许多人的影子,来得快乐。



    我喜欢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世界。那是很多人的世界,世界里的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故事。



    那天,从影碟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站在门口,发现那女子还未走远。



    刚才,我问她要联系方式。



    她说“不可以”时眼睛很美丽,虽然有点理直气壮的,提着袋子气势汹汹往外走,可是走了几步,却透过街对面那面玻璃偷偷看我。



    这个小动作很俏皮很可爱。



    俏皮可爱的女人。



    有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



    是美丽。



    不是漂亮。



    用漂亮来形容,我觉得太庸俗。她是那样美丽的女人。



    那眼睛美丽的让人心头微悸。



    我刚才又看见了她。



    她靠着柱子,和一个男人接吻。



    那个男人一定很爱很爱她,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他们谈话声很小,接吻的时候,无视四周。



    全身心投入。



    走红地毯的时候,她在我前面,挽着一个比我还高大的男人。



    那是她丈夫?还是男朋友?



    我听见主持人报出:“楚先生,楚太太!”



    那就是她的丈夫了。



    很般配的一对。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接起手机,是林如墨。



    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在车里。



    从医院醒来之后,是他告诉我,我叫李明远。



    我被告知在车祸中,沉入海,头撞伤,丧失了长达八年的记忆,无论怎么努力回想,总是空白。



    可是丧失记忆,并不代表我年少了八岁,我慢慢记起来很多事情。



    而林如墨总是很紧张的样子,老实说,我觉得他紧张得过分。



    “颁奖典礼结束了么?”我问。



    林如墨说:“快结束了,你秘书在找你,找到我这里来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告知她你没事?”



    我说:“不用了,找不见我,一定是走了,她也会走的。”



    我又听到林如墨紧张的声音,他说:“李同学,你要不要再等等,等你秘书找到你?晚上还有宴会,不吃饭就退,不太好的。”



    我管他什么好不好的,我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于是,敷衍了几句,我挂了电话。



    坐在车里抽烟。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久前,才学会抽烟的。我觉得烟是个好东西,当烟雾冉冉上升,人的表情就会变得深沉。



    思考不思考并不太重要,重要是享受这一刻宁静。



    手机又响。



    我的秘书,言小英。她很焦急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在家里。



    说完,我自己觉得好笑。



    刚跟林如墨通话,我说我在车里,几秒钟,我却已经回到了家里。



    神速!



    还和刚才一样,敷衍了几句,挂上她的来电。



    我坐车里,继续抽烟。



    然后那个女子出来了,我朝外看去,是她一个人。她的先生没有同她一起吗?



    白色的长裙衬得她像个仙子。



    但我觉得,她穿蓝色更好看。



    白色虽然脱尘,但没有蓝色的高雅。



    白得素净了一点,显得她清清瘦瘦。



    有车开过去,她快走了几步,上了车。



    丢下烟头,然后循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启动车,加快了车速。



    转弯之后,车影一闪,已消失在车海之中。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落寞。



    若有所失,若有所失。



    我在干什么呢?



    我在追踪一个已婚女子吗?



    这样是不道德的。



    回到公寓,将新买的钢琴CD插进音响,一遍一遍听着莫扎特的音乐,试着弹起一首钢琴曲,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越来越浓,心渐渐疼了起来。



    这首曲弹完之后,我发现,我的眼睛很痛,似乎有水。



    我擦去了眼睛里的水。



    那女子的眼睛,挥之不去。



    洗澡睡觉,我阖上双眼,告诉自己不再去想。脑袋好像受了伤,一想复杂的东西,就痛。



    次日是周末。



    我躺着不起床,虽然我已醒。



    可是不想起。



    我燃起一支烟,望着我房间的墙壁,我记得在床头上方,挂了一副画,好像谁把它拿走了,一片空白。



    在床上躺了半天,终于烦躁地坐起身,打电话叫林如墨,约他出去打高尔夫。



    我每周都要参加户外运动。



    骑射,排球,中国足球,美式足球……



    我喜欢阳光洒满身上那种温暖。



    林如墨是城市里商业界的大腕,失去记忆后,帮助我恢复正常生活的是他,还留在印象中的朋友,没有多少,他便是其中一个。



    他欣然答应,我挂断电话,然后穿衣洗漱,走下楼去。



    街上已是金光一片。



    林如墨开车先到,我们打了一天高尔夫,我的成绩超棒,进了两个小鸟球,连球童也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我们去吃饭,晚上狂夜店。



    夜店里好吵,我一手美酒,一手美人,她们把脸凑上来,亲吻我的脸,娇羞笑语。



    我感觉好烦躁。



    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些女人?为什么我会想起那个不知名的女子?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打电话叫秘书来接。



    言小英正开车赶来,我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望着一路街灯,华光闪烁。



    也是在这时,我再次看见她。



    那个有一对美丽眼睛的已婚女子。



    她开着一辆红色敞篷跑车,从右边的拐角处慢慢驶了过来。



    夜风扬起她直长的黑发,将那双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神的大眼睛掩藏在发丝后,以及飘扬的丝巾,却更添风情。



    刚才还阴郁烦躁的心情突然一扫而空,转弯的时候,我记住了她的车牌号。



    女子已经驶过,却突然倒车。



    停在我前边不远,我以为她在看我,她目不斜视,并没有看见我。



    而是望着街的一面,有个女人,正是在颁奖大门外,吵闹着和明星分手的那个,原来她只是来接她的。



    她们一定是好朋友。



    正在我失神间,左边也传来了汽车清脆的鸣笛声,回头一看,却是驾车而来的言小英。



    我的秘书。



    我们擦身而过。



    言小英漫不经心地扫了那辆车一眼,然后看了看我,猛地踩住了刹车。



    我正疑惑她为什么要突然停车。



    她却突然喊了一声:“向小姐!”



    她喊向小姐,可她却看着我。



    我莫明其妙。



    向小姐是谁?



    我的秘书认识她吗?



    那个女子根本无所察觉,她漂亮的跑车载着人,转到了街角处。



    “向指柔!”言小英再度大喊了出来。



    向指柔!



    向指柔是谁?



    我认识她吗?



    言小英一遍一遍的喊道,几乎是失声的沙哑:



    “向指柔!”



    “向指柔!”



    “向指柔!”



    我的秘书疯了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三个字如重锤,重重打在我的心脏上,只觉得全身冰凉,呼吸窒息。



    我,莫名其妙。



    言小英回过头,看见我苍白的脸色,脸色也突然变了。



    我问她:“向指柔是谁?”



    她沉默的望着我,过了好半天,她咬了咬唇,才讪讪地说:“李总,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从前我在酒吧里工作过的一个朋友,我送你回去吧。”



    我很想问他,你那个在酒吧上班的朋友是谁,我以前是不是认识她。还有,我是不是也认识那个叫向指柔的女子?



    可有一种畏惧,让我准静的,莫名的止住了话题。



    向指柔?



    我一直在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她让我莫明其妙的心悸?



    可是,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我回到家。



    钟点保姆叫我李先生。



    我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向小姐是谁?”



    保姆眼光闪了闪,回答我的时候,神色极不自然,“先生说的是哪个向小姐?”



    向小姐还有两个吗?



    我不懂,但不再问了。



    我知道,没有答案。



    晚上的情绪,又是低落迷茫到无以复加,我从镜中打量自己。



    心底一片苍茫。



    一晚上,总是想着向指柔的名字,好像内心深处什么都被勾了出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回到卧室,在入睡之前,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让人帮我查那个车牌号主人地址——作为李氏总裁,在这个城里势力相当的大,所以,要查这样的资料,简直易如反掌。



    私家侦探很快报给我一个地址。



    就在城里的一个郊区,很豪华的别墅区,那里居住的都是身家亿万的富豪。水上停着油艇,有的,甚至有私家飞机。



    言小英说,向指柔是她一个在酒吧做招待的朋友的朋友。



    这似乎不太复合言小英说的身份,在酒吧做招待的朋友的朋友,怎么可能进入颁奖大堂,怎么穿那么美丽的裙子。



    又或许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她那个朋友,交上了有钱人做朋友也不一定呢?



    按理说,我不应该认识她。



    否则,我怎么不记得她?



    来之前,我还在犹豫。



    可是仍然有种迫切,挤压我的胸膛,很疼。



    不得不去见一见她的冲动。



    好像,如果我错失了这一次,一辈子,一辈子都会徒留深深的遗憾一样。



    所以,那一晚上,辗转无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太阳还没有出来,我便驾着车子,循着别人给我的地址,冲动而激动的找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些尊贵豪华大气无比的别墅。



    她住的这间,却是荷兰式的房子,屋顶有风车,宽敞的庭院,晨风拂过,风车转圈,满园树叶沙沙,树下有秋千,有儿童画架,还有个孩子,孩子身后有长椅茶桌,很温馨的画面。



    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似乎刚刚睡醒,长发披肩,穿着一间松松大大的睡衣,揉着眼睛轻轻走了出来,揉眼的动作很美,指间还带着金光,那是戒指的光芒。



    结婚戒指吧。



    手放下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美丽而慵懒的眼波,如水荡漾,怦然心动。



    我的心一阵疼痛蔓开。



    这时候,她还没有发现我。



    手放在车门上,我几乎打算走了,这时从屋里又慢慢走出了一个人。



    一位极英俊的男子,楚先生,和她一起走红地毯的男人,她的丈夫。眉眼恬淡,动作温柔,缓缓地走到她身后,然后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她展颜一笑,温婉可人,连初升的朝阳,都黯淡了不少。



    阳光碎在了她的笑里,也碎在了她的眼底,以及身后男子的眼中。



    孩子走去,仰起脸来可爱的笑,一家三口,般配的两人,再加上孩子,一幅绝美的画卷。



    我,不应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