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紫金马车拐过巷口,穿过繁华、热闹的阳城西街,缓缓驶向了柳府大院的门口,最后终于渐渐平稳地停了下来。
可是柳色觉得还是太快了,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条路竟是如此的短,所有翻转的心绪还没有压下,所有该说的话还都没有想好,可是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夫人,柳府到了。”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让柳色的心紧跟着也颤了一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许苍白。
“夫人,你怎么了?”鸢儿看着她神色不安的脸,有些不解地问。
柳色侧过头来,勉强给了她一抹轻笑,示意她没事,这才缓缓起身下了马车。
柳府的朱红色大门往两旁大大敞开着,那些穿着东华服饰的人正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仪仗、马车、骏马、士兵有序地站在了柳府外……
凤鸣与霄正从府内走出来,他仍然穿着他喜欢的白衣,一尘不染,那般的干净儒雅,如果不是唇角总隐含的那抹笑意不在,真的会让柳色感觉……恍如初见。
入鬓的斜眉微扬,皓眸不经意地扫了过来,然后所有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停顿来,那辆华丽的紫金色的马车、喧闹的街道都悠然远去,他的眼里便只剩下了她的身影。
凤鸣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柳色。今日,她着了一身柳黄的裙裳,脸上也化了精致的妆容,只是却看上去还是削瘦了很多……眉还是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听说萧倾城对她很好,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比之前还羸弱?
“你这个女人找来这儿做什么?还嫌害我们太子不够吗?”霄大步上前,怒目里满是敌意。
“霄……”凤鸣不赞同的声音扬起,眸子里带着些许的责备。
霄看了凤鸣一眼,心里不服,但是也不敢违逆,只得狠戾瞪了柳色一眼,转身甩袖便大步走到府门前那些忙碌的下人那里去吆喝,大声的训斥表达着他的不满。
“来送我吗?”凤鸣依然对她笑着,那般温和的,只是眸子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柳色点点头,没有说话。
“咱们进去说吧……”凤鸣看了看那些不时投过来的目光说。
“好。”柳色轻轻应着,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柳色随着凤鸣进了柳府,来到了荷池。那里依然是垂柳摇曳,波光凌凌。只有一白一黄两个人影,只是站了许久都是无言。
“……你过得好吗?”凤鸣迟疑地问,看着她的侧脸,唇角的笑意有点自嘲。
柳色低垂下头去,扯动了一下唇角。
好吗?她真的很想告诉他说好,但是那一个“好”字却似有千斤重压在她的胸口,不但说不出来,还压得自己痛痛的。
她伤了他,又怎么敢说好?
“如果不好,一定要告诉我。”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直直望入她眼中的愁绪里。
她真的好吗?萧倾城也许是在乎她的,可是那样一个冷情的男人,真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何况他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沉重和仇怨,柳色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坎坷。可是他却只能眼睁地放任她走下去,因为她爱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柳色侧过头去,不敢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的深情,太多的不舍,让她愧于面对。因为这个男人对她太好,所以才会令她觉得他的感情对自己来说同样沉重。
“柳儿……”看着那长长睫毛下漾起的一片水渍,他还是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柳色没有拒绝,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衣服里。她知道自己不该哭的,不该,所以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直到抑止了很久,她沙哑的声音才从他的衣服间传来;“凤鸣,我能求你放弃对他所有的仇怨吗?”
她知道她说这些话会让他更痛,但是她不想他带着那些不甘走,将这些东西最后演变成南离跟东华的国仇家恨。所以尽管是残忍的,她却也逼自己说出口来。
凤鸣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随即紧了紧,勒得她的瘦弱的肩膀都有些生疼。却远远比不上自己心里的伤,痛得他都喘不上气来。
“凤鸣,你也要好好的,好好做你的太子。东华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喜欢那里的宁静祥和。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让它变得跟南离一样好吗?”她或许不该让他再对自己有任何留恋。
但是她真的好怕……好怕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死,会怨恨萧倾城,又让南离再次陷入战火。
凤鸣此时的心是痛的,犹如无数刀在割着,早已鲜血淋漓。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恨她,恨这个女子终究是选择了伤害过她的萧倾城,恨她现在满眼满心里也已经全是他,或许说从来就只有他。
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真的恨不起来,因为她说的那些关于南离的话触动了他,只有自己知道南离百姓的国破家亡对于这个女子带来多深的伤害。
所以他只能痛恨这样的自己,这样无力的自己。也许爱上这个女子,本就是他注定的宿命。
“好,我答应你,从此与萧倾城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时时提醒着他,不然别怪我东华将不再忍让。”凤鸣低沉着声音,苦涩从心尖慢慢延开来。
终于,他放开了她,转过头去,眼中已不是只有痛色能形容。
“……谢谢你!”果然,还是只有他懂得自己。
凤鸣闭上眼睛,任那三个字如刀般嵌进自己的心里。
“太子,该起程了。”霄站在池的对面大喊着。
凤鸣终于迈开步子,大步朝着柳府外走去。
柳**在那里,氤氲的眸子一直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晶莹的泪终于滑落下来,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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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凤鸣后,柳色的精神也越来越差。秦毅有时一天会过来两次诊脉,每次只是都笑着让她好好休息。但柳色似乎是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日子可能已经不多,心情反而越发平静下来。
萧倾城好像变得很忙,偶尔会过来坐坐,她不吵也不闹了,那些仇恨因为病情而被暂时搁置,两人虽然没有什么话说,生活显得越发平静下来。
这天午后,柳色被鸢儿拉着在房里跟鸢儿喝茶,还邀了云朵聊天。忽闻得院子外传来一阵乐声。只是音色低沉,调子却是她有些熟悉。“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柳色终于抵不住好奇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出房门去。就看到萧倾城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坚挺着背,很认真地吹着薄唇间的绿叶。嫩黄的桂花花瓣不时飘落着,让那紫金色的身影变得有些迷幻。
那乐声虽然并不特别,却还是吸引了凌雪阁的宫人出来观看,都睁着或惊异,或倾慕的目光,齐齐地投在萧倾城的身上。
柳色也背靠在殿前的柱子上,远远地看着他,任那低沉的音色在耳边一遍遍的回响。她记得自己只在他面前吹这一次这个曲子,她以为那时关于自己的任何事,他都不会记得,原来并不是……
“没想到像王爷这么尊贵的人还会玩这个,看起来吹的很纯熟啊。”
“是啊,真好听。我听说王爷以前在离宫也吹过一次,好像就是这首曲子吧。”
“这可是南离的名曲,王爷怎么会呢?”
“为博红颜一笑,王爷又怎么能不会呢?”
那议论声虽然很小很小,却还是传进了柳色的耳际,她突然站直了身子,缓缓步入房内。鸢儿想劝,但看到她脸色不好,便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横了那些多嘴的宫人一眼。那些宫人赶紧低下头去,各自咬着唇,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闯了祸端。
萧倾城看着那身影入房,凤眸闪烁了一下,但还是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然后才放下了唇边的叶子,挪动步子走进凌雪阁去。
宫人们也各自散了。
他进去的时候,鸢儿跟云朵便守在了门外,没有人跟进来。
柳色单薄的身子坐在那张梨木桌旁,手边是刚刚还没有喝完的茶水。萧倾城便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她的面前。
“王爷,你不用这样。”柳色说着,伸出苍白的素白,为他添了一杯新茶。
萧倾城看着放在眼前的杯子,精细的白瓷间,淡淡的茶色里有一片小小的茶叶在里而翻转着。唇边扯出一抹苦笑,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事到如今,她仍是不肯接受自己的。
但是没关糸,只要她待到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了解她的善良和脾性,所以他相信她有一天还会对她敞开心房。
“柳儿,我找到了……你的父亲。”萧倾城说着抬起头来看她。
“我父亲——”柳色拿茶杯的手里抖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他没事。”萧倾城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所以又出口安抚道:“他现在在宣义殿里,你如果想见他,随时都可以去。”
柳色抬起头来看着他,眸子变得有些复杂。她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他不会再为难自己的父亲了。
只是……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要记得自己多休息。”他叮嘱着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不该逼她太紧。
柳色抬起头,朱唇蠕动了下,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萧倾城只是对她笑了笑,便迳自走出门去。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再接受自己,但他会再次一点点将她的心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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