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与季二随着人流拾级而上,很快就发现大厅门口黑色西服的何耀文。
何耀文原本站在门口就是迎客的,目光从白若季二身上淌过,先是一怔,又把视线兜了回来,嘴角噙满了冷笑。
白若无视,挽着何耀文的手从他面前经过。本不欲打招呼,不想何耀文忽然间伸手阻拦:“你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
季二轻轻将白若拉到自己另一边,抬头挺胸迎视何耀文满脸不屑的目光。
白若笑了一下,看了看已经摆满鲜花的大厅,知道何桑的遗体就在里面。没有见到何桑的遗体,她始终有点不敢相信他的死是真实发生了。所以对何耀文就比平时更加的不耐烦。道:“我用不着你欢迎。假如今天躺在这儿的人是你,就算你请我来我也不会来。”
“你……”臭娘们儿还敢咒他了!何耀文被堵得脸都绿了,“你可以来,但是这小子跟爸非亲非故,他来干什么?”
季二喉咙咕隆,显然对何耀文的话很是着恼。
“谁说他非亲非故了?”白若反诘。
何耀文一噎,脑子有点短路。白若似是而非的话,令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这小子跟白若……他的瞳孔骤然间放大,有点不可置信。
而白若没等他回过味儿来,就跟季二施施然进去了。
冯氏在里头与人周旋,一见白若进来,又随之看到季二,便一下子想到几次三番吃季二的苦头。心里不说没有后怕的,只觉得季二是个瘟神,每次看到这小子她都要倒大霉。
白若目不斜视地经过,在何桑遗像前上香。刹那间,好似有人发现何桑这个女儿的到来,大厅里一下子鸦雀无声。若白若回头,定能看到无数道异样的眼光统统罩在自己身上。
冯氏沉了口气上前,声音有点干哑:“上完香就走吧,这是你跟我们何家的了断。从此之后,你与何家再无关系。”
“何家现在谁当家?”白若好笑,真不想在何桑的葬礼上搞出不愉快来。但是冯氏太过欺人,她可不是软柿子。
冯氏突然变了脸色:“你爸过世,何家自然是我说了算。”
“嗬……”白若轻笑,“是吗?我爸尸骨未寒,你倒是蹿地快,这家当的可不止这一两天了吧?”
这语带双关的话吓得冯氏一身冷汗,室内打的空调完全不管用。她压下怒火,用极轻的声音威胁:“你到底想怎么样?现在是你在我的地盘,就凭你们两个能不能出得去还是个问题,你又何必跟我逞口舌之快。”
季二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忘了被吊在阳台上的经历?莫非那滋味儿太好,你想再尝尝?”
“你……”冯氏立刻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原来自己一早醒过来被吊在阳台上,被路过邻里嘲笑竟都是季二所为,真是气得牙齿打颤。
“我要见爸的遗体。”白若道,目光一冷,让冯氏心头生寒。
“你做梦!”冯氏咬牙。
白若心中沉了沉,突然冷笑一声:“嗬,是不敢让我见吗?怕有什么纰漏让我逮着?”这话声音渐渐拔高,让原本就把注意力放在这对“母女”身上的客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了些疑惑。听白若这话,似乎何桑的死另有因由。
在场人都知道何桑是死在云南,何家人的论调是何桑死于心脏病突发。而在何家生活了十几年的白若却从来不知道何桑还有心脏病,这多可笑?
死因未明,冯氏就急于将何桑入殓送葬,这是急于毁灭证据,还是遗体另有原因可捉摸?
白若对此不能确定,所以才要亲眼看过何桑的遗体。
但是冯氏死活不肯,饶是在场众目睽睽,都不肯退一步。反而沉下脸哄起白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何家养育你十几年,你便是以此来回报的吗?给我滚出去,我们何家没你这号人!”
哦——这是奸计被人看破之后的恼羞成怒吗?这下白若更加确定了何桑之死存在无数蹊跷。
她点点头:“是啊,何家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给何家的。”
“你……你你……”冯氏结舌,被气得翻白眼。
“畜生!”忽然,让周围人都错愕的是,不知道何思思从哪里窜了出来,嘴里大骂着直扑白若。
白若略微迟疑,已见季二飞快地挡在自己身前将扑过来的何思思给拿住了。
“你是畜生,白若你是畜生!”何思思挣扎在季二的桎梏之下,哭得眼睛都肿了,继续骂道,“爸爸待你不薄,你竟是这么害他的。妈说你年轻不懂事,让我跟我哥不要往外说……可是今天你却还有脸来这儿!你是畜生……你不是人!”
白若有点恍惚——这桶脏水兜头下来,她愣是搅不清状况了。何思思之前还一口一个姐地唤,这么些天过去,难道是让冯氏给洗脑了?
将何桑的死归错在她身上?这也太可笑了吧?何桑死在云南,而她在西安。自问她的手还没那么长,能伸到云南去害死何桑。还有,害死何桑对她有哪门子好处?这幼稚的笑话除了冯氏编的出来,还有谁有这种想象力?
她登时将目光投向一边的冯氏,只见冯氏顷刻间也挂下了眼泪,嘴中絮絮叨叨地说着:“思思你怎么这么傻,她好歹是你姐姐,虽然犯了错,但是你爸爸也是可以原谅的。”
“……”这戏可唱得更够好听的,白若弯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对季二道,“二啊……看来咱们中计了。”
季二点点头,有些愧疚:“对不起白小姐,都怪我。”不应该让她来参加葬礼的。
白若却了然一笑,摇头道:“没关系,我要是不来,说不定会被抹得更加黑。现在倒好,我反正是罪不可恕了,不如就索性畜生给他们看。走,去停尸房。”
“嗯。”季二向来是白若说啥做啥的,知道白若不看到何桑的遗体不会罢休,便索性将何思思牢牢捏在爪下,对冯氏道,“我们现在要去找何先生问个明白,你们谁愿意跟着来就都跟着。至于思思小姐,就有劳给我们带路了。”
冯氏顿时吸了口冷气。何思思是与罗辰联姻的,她要是出事,她的美梦也就破了。当是急得满头汗,忙拦住众人道,“大家别轻举妄动,若思思也被这丫头害死,我也不活了。”
“妈……”何思思哭得更凶。
白若冷冷一斜:“哭什么?你妈还没死呢……只不过让你带个路而已。还有——你们谁愿意跟过来瞧,我很欢迎。”
她想众人扫过一遍,所有人都退了几步,只有两个人悄悄上前了。一个是何耀文无疑,另一个,便是何思思的未婚夫——罗辰。
好样的,罗辰也算是振了一把男子雄风。
白若扫过他一眼,便让季二拎着何思思在前带路,自己跟上,并且随时注意身后两个男人的举动。
何耀文是个败类,他跟过来准没好事这是必然的。但是罗辰——白若心里没底。他是否跟何思思一样被洗了脑了?或者,他跟过来是站在她这一边,相信她的清白无辜的?这也说不准。
何思思被钳制住,不得不为两人带路。一边走一边还嚎,引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频频侧目。
季二忍不住,吼了她一声:“闭嘴!要是不想死在你妈前头就给老子闭嘴!”
白若忍不住发笑,季二原来也有耐心告罄的时候,发起脾气来也挺可怕的。就他抓何思思的劲道不算重,只能说是何思思太过柔弱了,所以季二也只是威胁威胁何思思而已,哪里真会杀了她。
何思思就不一样了,被吓得当场噎了口气,小脸都白了。最后没忍住,“哇——”地一声又嚎了出来。
季二苦脸。
白若则对路过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解释:“她妈死了,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
人家工作人员很体恤家属情绪,纷纷道:“我们都习惯了,哎……逝者已矣,小姐节哀顺变。”
何耀文的脸色相当臭,他妈还在外面生龙活虎呢,这小妮子竟然敢公然诅咒,真是拿他兄妹两是死的。
罗辰却啼笑皆非,自从白若离开何家,住到那个什么什么金翠坊之后,她就变得十分有趣了。这比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出事只顾嚎的何思思强多了。
当初是他脑子打结才会答应老爷子把订婚对象改成何思思的吧?
不,他脑子才不会打结呢!
出神之际,前方的白若跟季二已经到了何桑的遗体摆放处。那是专门让遗体美容师工作的地方,遗体从这儿出来之后就可以直接推往仪式大厅了。
不过他们几个人到达的时候,显然遗体美容还没有完成,一个遗体美容师正往何桑的面部上妆,见几个人进来,当即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们是谁?”
“家属。”白若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