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死死揪住顾时的衣领,用力极大,就和直接扼住他的脖子差不多。
顾时呼吸困难,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脸上便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但直到此时,顾时却还笑得出来。
他身体奇妙地一旋、一扭,居然在面具男沛然莫敌的巨力中,挣脱出些许的空间,紧接着双手强行分开面具男的手臂,同时抬起左腿。
他的左膝狠狠撞在面具男膝盖下方。
余势未消,空中划过一道银白色的轨迹,顾时的攻击不仅给自己解了围,还巧而又巧地卸下了面具男的面具。
这一记膝击是泰拳格斗术里的精髓,无论攻击角度、力度都堪称完美。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已经昏了过去。
面具男虽然神志清醒,但是也不由得松开了双手,向后退了数步,这才勉强站稳。他下巴上那条歪歪扭扭的伤疤在顾时的攻击下,再度裂开,伤口向着两侧外翻,像一张婴儿的小嘴。
顾时稳稳落地,却也不敢大意,目光全神贯注盯在面具男身上。
不,没了面具,此时已经不能再称呼他是“面具男”了。
安心惊讶的发现,这人虽然皮肤泛白,但却是亚洲人的长相,虽然和普通亚洲人相比,有着明显的不同。
一双浓眉像是狮子的鬃毛,鼻梁高挺如峰,或许是常年带着面具的缘故,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此时的他,无视下巴上的伤口,目光牢牢盯着顾时。
可是不知为何,虽然他此前忽然对顾时发动猛烈的攻击,可是此时此刻,从他身上,安心感觉不到敌意,有的只是……
悲哀。
鲜血从男人的下巴上不断涌出,滴落在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可是男人丝毫没有在意,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血。
“你刚才说什么?”男人又问了一遍。
顾时眼也不眨,望着这个男人,想到蒙燃曾经对他述说过的那些过往,心下一片黯然。
“她现在很好,事业蒸蒸日上,在国内甚至世界范围内,都有相当的名气和地位;她现在不好,因为若干年来,始终是孤单一人。自从那个在佛罗伦萨街头的大雨中,为他撑伞的男子离开后,她从未向谁敞开过心门。”
听了这话,连顾时奋力一击都未能击倒的男人,忽然像是全身力气被抽空般,跪倒在地上,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发出一声悲痛的长啸。
安心死死捂住耳朵,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了。男人的啸声似乎激发了她心里的某种情绪,让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悲剧电影、读过的苦难的书,心头忽然沉甸甸的,像是吸饱了雨水的海绵。
让她极为惊讶的是,这个男人居然和蒙燃相识,而耳听顾时的言语,加之亲眼所见男人的样子,安心又不是傻瓜,怎能看不出那两人之间,曾经存在一段极深极深的感情?
良久,男人停止长啸,抬起头。
“拜托你……不要让她知道我的消息,不要告诉她我还活着,不要……”男人轻轻地说。
顾时不置可否,忽然转身,重新坐回到赌桌前。
桌子差点被他掀翻了,幸好牌还安稳无恙地扣在桌子上。
“继续赌局吧,骆深,如果……你还能继续赌下去的话。”顾时轻声说道。
骆深缓缓站起身,抹了抹眼角,安心忽然发现,这个她始终没有看透的男人居然哭了。
仅仅因为顾时的三言两语,这个男人不仅失去了理智,而且哭了。
想不到,蒙燃姐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安心放下堵住耳朵的手,怔怔地想。
她对蒙燃非常有好感,也知道蒙燃和顾时是非常好的朋友。虽然顾时并没有应允骆深什么,但是眼见骆深的表情,安心下定决心,不管赌局如何,结束之后都要好好从大色狼口中挖出这件事的一切,然后再来决定,是否将骆深的消息,告诉蒙燃姐。
骆深的声音带着沧桑,缓缓响在房间里,“当然……要赌下去。”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走回自己的位置。虽然他的表情和动作依然镇定。
“劳驾,给我一根雪茄。”骆深说道。
顾时将整盒雪茄都扔了过去。
骆深伸手抓住,从中取出一根。此时他下巴上的伤口依然滴着血,在他动作的过程中,衣服、地板以及桌面都落下了点点的血迹。
顾时那一下,还真是雷霆电掣、毫不留情。
骆深将一根雪茄塞进嘴里,从怀里掏出一个款式古旧的打火机,砰的一声点燃。他深吸一口,然后忽然将雪茄反转,牢牢按在下巴伤口上。
灼热的烟丝直接灼烧他的皮肉,发出了哧哧的声响,一股白烟冒起,不知道是不是安心的错觉,她皱皱鼻子,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不免有些作呕。
在雪茄高温作用下,骆深的伤口被强行止血。那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更无法忍受的剧痛,但是他却若无其事,而且看他熟练的动作,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骆深把桌上扣着的牌掀起来看了看,过了几秒钟,又看了看。
毫无疑问,他的心理并不像表情和动作这般镇定。
顾时依然不动,镇定如千年的石雕,他对着骆深轻轻做了个手势,意为请开牌。
骆深却犹豫了。
短短几秒钟,却像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安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听见骆深缓慢开口,“我……再要一张牌。”
思虑再三,他还是改变了决定。
荷官将一张牌递到他面前,骆深将牌掀起一角,凝目注视,然后一言不发,望向顾时,点点头。
顾时也跟着点点头,然后缓缓亮出了底牌。
他的明牌是黑桃A,根据21点的规则,任何花色的A,都可以当作“1点”或者“10点”来计数。
他缓缓翻开暗牌,黑桃7。
两张牌加起来,最大点数是17点,虽然不算小,但是也不算大,胜率并不高。
反观骆深,明牌是红桃A,由于他多要了一张牌,因此手头有两张暗牌。
迎着全场人的目光,他缓缓翻开一张,方块8。
胜利者的归属,全凝聚在骆深的最后一张牌上。
那张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