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佛罗伦萨。
又是一个平常的周末夜晚,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如既往地厚重深沉,却被淹没在滂沱的雨声中。
“老天爷一定疯了!我敢打赌,十年来的任何一场雨,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大。”
酒吧里,一位戴鸭舌帽的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挑衅地望着其他人,“怎么样,有没有人敢和我赌?”
回应他的,则是不停的哄笑。
有人高声嚷道,“别理那个傻瓜,每当他想要和别人打赌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又喝醉了!”
戴鸭舌帽的男子胡乱一挥手,身体差点失去平衡,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不满地瞪着说话那人的方向,然后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头,“少胡说八道,我醉了么?恰恰相反,我清醒得很。我记得很清楚,十年来没有一天比今天的雨更大。没错,我的记性向来很好。”
他脚下一软,趴在旁边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旁只坐了一个人,戴鸭舌帽的男子伸手搂住那人肩膀,说话之前,先喷出了满口的酒气。
“伙计,你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次?看你的模样很陌生,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骆深放下手中酒杯,肩膀轻轻一抖,不动声色地将男子的手卸开,随后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想和你赌。”
戴鸭舌帽的男子不依不饶,在男子身边坐下,鼻子忽然嗅了嗅,觉得味道不对,一把抓过男子的杯子闻了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快来看,这家伙喝的居然是水,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在酒吧里喝水。”
对他来说,这似乎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不小心把男子的杯子碰落在地上,打赌的事情也被他抛到脑后。
骆深不耐的皱起眉头,刚刚戴鸭舌帽的男子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襟,一道银色的闪光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突兀,幸好没人注意到。
酒吧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推开,在两名彪形大汉的簇拥下,一个穿着花衬衫,走路摇摇摆摆的公子哥走了进来。
他先是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条硕大的手帕,在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头脸上擦拭一番,在众目睽睽之下,晃晃悠悠走到吧台前。
原本喧闹的酒吧里,忽然寂静无声。大家都知道这公子哥是谁,在他面前,所有人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骆深不动声色地瞥了门口一眼,两名大汉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一杯黑啤。”公子哥用手指敲击柜台,盯着酒保说道。
酒保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人,在公子哥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忙不迭将啤酒递到公子哥面前。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使得啤酒漾过杯口,淌得到处都是。
公子哥端起酒杯,端详良久,才狠狠灌了一大口,但随即,他“噗”的一声将酒喷出,落得酒保一头一脸。
“这酒***是酸的!”公子哥面目狰狞。
戴鸭舌帽的男子和其他人一样,面露苦笑,酒也醒了几分,没想到这么大的雨,也拦不住布朗尼家族找茬的脚步。
公子哥全名安布劳内·布朗尼,家族内排行老三。布朗尼家族原本只是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小家族,但是到了这一代,出了不怕死的三兄弟,短短几年时间,在佛罗伦萨城内掀起了恐怖的浪潮。
远在西西里岛的那些大佬,根本不屑亲手对付布朗尼三兄弟。甚至有人对目前失去了老牌作风的年轻一辈表示失望,反而对布朗尼兄弟的疯狂,隐隐表示欣赏。而这也使得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嚣张地扩张自己的地盘,如今佛罗伦萨城内,三分之一已经成了他们的天下。
这家酒吧属于市内另一家族所有,安布劳内今夜冒着大雨前来,明显不只是为了喝一杯啤酒那么简单。
酒吧里的人,有些兴奋的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戏,也有些人暗暗感到头痛,后悔出现在这里。
安布劳内忽然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直直对准酒保。
他啪的一声打开保险,露出狰狞的笑容,眼神忽然间变得疯狂。
可怜的酒保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慌乱的举起双手挡在面前,安布劳内站起身,隔着吧台继续用枪在酒保面前比比划划,枪口从酒保的额头转到胸口,又向下移到两腿中间。
他猛然扣动了扳机。
酒保感觉死神从天花板上陡然而降,宽大锋利的镰刀割过他的喉咙,他不由得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昏了过去,双腿间渐渐渗透出昏黄的液体,带着难闻的气味。
但是,枪并没有响。
骆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安布劳内身边,伸手按住了保险,紧接着用力一扭,安布劳内发出一声惨叫,扣着扳机的手指被骆深硬生生扭断,枪也随即到了骆深手里。
黑洞洞的枪口,直抵在安布劳内额头。
安布劳内吃惊的瞪大了双眼,随即疯狂的笑起来,“我不信你真的敢开……”
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震翻了酒吧内的每一个人。
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将安布劳内半个头颅炸飞,鲜血和脑浆混在一起飞溅,他鼻子以上一片血肉模糊,身体向后摔倒,落在地上之后,嘴唇里才翕动不清着,说出了他生命之火燃烧殆尽时的最后一个字:枪。
直到他死,他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东方人,真的敢对他开枪。
骆深将手枪举起,吹尽枪口的硝烟,这把枪威力十足,超出他的预期,他满意的点点头,将枪揣进怀里。
直到此时,站在酒吧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才反应过来,但望着骆深,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骆深的残忍和果决,深深震慑了他们。大汉相信如果自己贸然出手,一定会步安布劳内的后尘。
在众人注视下,骆深缓缓向门外走去,但有忽然停住脚步,在戴鸭舌帽男子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给你一个忠告:不要随便和人打赌,尤其是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去翻翻四年前的《佛罗伦萨日报》吧,你会发现那一年的大雨,比这一次要猛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