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竟,你帮我把这份稿子发放给各媒体,”将资料一份份整理好摊开,江一彤仔细嘱咐着韩竟,“辛苦你一些,不管怎么说,在今天五点之前一定要全部送到。咱们江安的报纸和其他媒体,大部分都是五点之前整合消息。”
“送是没问题,可这是什么东西?”
“可以说是新闻通稿,但并不那么正式,只是一种小的心理暗示,”江一彤挑眉,“刚才只是以实际行动来看见了我是弱者,被那个强者欺负。接下来呢,就需要再明确的统一一下他们的口径。这做文章就要做的最好嘛,我要让他们众口一词,齐说那个人的不是。这样,大家闹的才有意思。”
韩竟低下头,发现这文件上方写着两个字——宣战。
看着韩竟离去的身影,江一彤起身坐到镜子前面,这才发现韩竟走的太急居然忘带手机,原本想送过去。而自己连哭再申诉,就以现在这副尊容,出去不说如同僵尸野鬼,那形象基本也差不多。而更鬼的怕是另一个地方,原本便穿着一件素白的纱裙,时间一长,腰间已浸出灰渍出来,一圈一圈,仿佛最可口的巧克力的颜色。
低头拿着湿巾擦拭,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想起这房间是她特定的休息室,江一彤头也不抬,“回来拿手机啦?”
身后却没人回应。
稍微停了几秒,江一彤察觉不对,立即抬头。镜子里现出一张漂亮的稍显过分的脸,似乎总是微笑着的,唇角划出微小的弧度,眼睛狭长,是那种传说中最能吸引人的桃花目。可是一眼看去,却总让人觉得有些拒人千里。他眼睛飞快的从她坦露的腰间划过,唇角弧度更深,“我只是提点了你一点儿小技术,之前还怕你发挥不够,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活学活用,完全能拓展深入到最好。”
眼前的女人手一颤,他原以为她会整理衣服,没想到她然更加将衣服掀起来,拿出一张湿巾用力的擦拭,“还是容总教得好,”用了三条湿巾,终于露出了肌肤原本的颜色。狭长的刀口重见天日,仿佛褪了颜色的粉红,江一彤从镜子里看着他,“你告诉过我,要做戏就要做到最好,做人最主要是要豁的出去,这样的颜色多不显眼,”她轻松的笑起来,“我擦了点眼影,效果是不是就触目惊心多了?”
“我纯粹只是想八卦一下,”他凑近来,“你控诉旧日情史的时候,什么心情?”
“该什么心情就什么心情。本来就有部分实情,我只不过是添油加醋,深加工了一下。”
“我原来只是让你说点他对不起你的事,杜撰一些也成,没想到你这么豁的出去,声泪俱下自揭伤口。”
“那我表现的如此卖力,”江一彤抬头看他,“不知道您这个观众观感如何?”
“完美!”他拍手,赞叹道,“是,这样的情状再配上你那楚楚可怜的表情,连我都觉得他向慕远罪不可恕,应该去见地下的八辈祖宗。”
“不,他见祖宗还太早,”她嗤笑,“如果这样轻易的就见了祖宗,我大张旗鼓的搞这么一出多没意思?”
“现在就足以让向慕远很长一段时间内焦头烂额,名誉这个东西,最难树立也最难破坏,对于普通人而言,丢名声顶多是丢人现眼丢个面子,可是对于公众人物知名人士而言,这样的杀伤力却很大,说的厉害些无异于剥骨抽筋,不过折股份卖房子痛陈家史这一出已经够厉害了,”他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来,“难道你还想继续?”
“杀伤力是个长久工程,我不想半途而废,”江一彤站起身,“以后怎么走,还请容总教我。”
“我给你的已经足够多了,之前是看在小竟的面上觉得你可怜,忍不住帮一下,可现在如果再帮,这就超出了我的限度。这次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再见面,千万别说认识我,大家权当没见过,”伸手拿过一旁的打火机把玩,容思岩笑的漫不经心,“海安是江安第一大企业,我都难以想象,如果向慕远知道是我在背后帮你出的这些损招,是想砍了我还是剁了我。”
“都说容总孤傲性直,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难道还怕区区向慕远吗?”
“小姑娘,激将法太老套了,这招对我不管用,”他唇角突然浮出有些奇异的笑容,宠溺的,却又泛着明显的不屑,“我不是怕,只是不想惹得一身腥。给你出点主意顶多耗费一下脑细胞,之后权当看个乐子。可你是我什么人?我完全犯不上因为不熟悉的人趟进浑水里去,你说是不是?”
“可我……”
“已经走到这步,大战在即,”他笑弧加深,伸手拍拍她的肩,“可千万输得别太丢脸。”
话落,便大步离去。
这个狐狸。
江一彤狠狠的咬牙。
第二天,关于新闻发布会的报道便铺天盖地而来。报纸,网站,电视,就连半月一发的某杂志都特意发了专刊来报道这次消息。发布的照片各式各样,但多是江一彤泪眼朦胧的表情。而她昨天暗地里发出的“通稿”也有了效果,多家媒体都采用“宣战”这个主标题,更有甚者说这是一次“号角”,从此以后,弱者江一彤将要展开翻身之战。
江一彤大体翻了下那些报纸,渐渐笑出声来。
韩竟凑过来,“你笑的什么?”
“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知不知道?”她将报纸递给他,“瞧,我只是用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向慕远禽兽不如,没想到这么到位,直接用了更大的实例来证明他的斑斑劣迹。连高中时候的初恋女友都被翻出来了,还什么涕泪两行痛陈向慕远薄情寡义。什么啊,慕远当初只是为了摆脱我才假交的这么个女朋友,当时这丫头还收了我的钱说不能假戏真做呢,这可好,转眼间竟然成为情根深种了。”
韩竟扯了扯唇,“是吗?”
“当然是,我告诉你,当时情况可好笑了,慕远不是年级的学生会主席吗,这女孩儿就……韩竟,你要做什么?”
“收拾东西,回医院,准备上班。”
江一彤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向静蓉肯定会找到你。我现在出去都有人护着不能怎么着,可你要是出去,她对你下手怎么办?她心狠手辣,在江安根底又深,不是做不出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我都是公民,又不是虫蚁蚊蝇,”韩竟挣脱她的手,“再说,我和你在一起就安全了?依照你和她的关系,我们若是在一起,她岂不是更对我不利?”
“韩竟,”江一彤静静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他转过头,“你别多想。”
“我没多想,你明明就是有!”她拉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拽到镜子前面,“你看你现在这张脸,明明写的就是有这个字!韩竟,我知道你嫌弃我用心机,可我也不想这么做。我半条命差点被他们弄丢了,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想要把该抢的东西抢回来,可是东西不仅没抢回来,连家都没了。韩竟,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我是怎么样走的现在你知不知道?”她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来,几乎是声嘶力竭,“我什么都没有了!孩子,爱人,家,全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你懂不懂?”
她哭的几乎要断过气去,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身子仍像是在戒毒医院时那般消瘦,仿佛再哭就会垮下来破碎掉一样。韩竟叹气,最终伸出手慢慢拥住她,“我知道,”他轻拍着她的背,“我如果不知道,当初也不会答应你。”
江一彤仍是哭,仿佛他是她的救命浮木,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是害你走进了一个沼泽,你原本虽然只是恨,但好歹还是在岸上。但现在不一样,咱们已经一只脚陷进去了,再进行下去只能是越陷越深,”韩竟叹气,“我现在怀疑我的选择,这样帮你到你来说,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你怎么可以怀疑这个?你的选择当然是对的!”江一彤抬起眼睛,“你不是之前还替我打抱不平吗?你说坏人就要得到惩处,我不能太软弱!你还说我不能轻易罢休,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罪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我是说过这话,可……可现在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同的,韩竟,相信我。”江一彤抽了抽鼻子,用力抓紧他的手,“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碰到你,我肯定早就被他们治死了,根本不会有今天。上天让我遇到你就是派你来帮我的,这根本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而且你看到了吗?那些人已经尝到了滋味,这只是开始!他们抢了我的一切,凭什么还在我的位置上安然无恙的享受着生活?”
虽然泪眼朦胧,但是此刻她的眼睛却绽放着倔强耀眼的光。韩竟被她捏的手发痛,又想起当初她刚进医院时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只是担心你……”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她提前知道了他要说的话,发誓般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当心自己!”
话都这样说了,韩竟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好,”他拍拍她的手背,“我出去……”
“你还要走?”
“别担心,我只是下楼告诉师傅不用等我,”她眼里的担忧如此明显,韩竟心里莫名一痛,“我刚才叫了个出租车。”
“等我,”江一彤拿起外套,“我和你一起下去!”
穿好衣服,却发现韩竟如同傻了一般,呆呆站在门口,“韩竟,怎么……”
话只说了半句,她也怔在那里,过了几秒才莞尔一笑——
“是你来了啊,向慕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