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不大的居室,也就是两室两厅,正因为不大,所有东西才摆的满满当当,看起来格外拥挤。外面灿烂的阳光从偌大的玻璃窗内透过来,给整个房间渲染了一种太过苍白的颜色,“要白开还是咖啡,”江一彤顿了一顿,“但是,我这儿的咖啡只有速溶。”
“凉白开,谢谢。”
她从饮水机前充了杯白开水递给他,“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事已铸就,这房子原本掩人耳目的功能不就消失了不是吗?”向慕远扯唇,“从此大大方方出行,对于舆论来说,这反而更有宣传效果。”
“你说的是,”江一彤转身,坐到他的对面,“我原来只是在其他地方住厌了,想换个地方呆呆。让你一说,倒是想起了不少好处。以后还非得住不可了。”
他捏着水杯的手渐渐用力,“你就这么恨我?”
“是。”
“为什么?”
“其中原因你不都知道?”江一彤嫣然一笑,“你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还问我为什么?”
“但你……”
“向慕远,我早料到你会找到我来,也罢,所有的事情我告诉你,”她微笑,“其实也没什么难理解的,你不是说海安是艘大船,败坏你名声顶多是在船身抹点泥巴,连船体都无法撼动吗?我就想试试你那高贵的名声能多耐得起打击,所以说了些旧事,添油加醋,稍微艺术化的加工了一些。”
他的眉头皱的很紧,仿佛从来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什么意思?”
“阿彤,”向慕远抿唇,“你想不出这样的招数。”
“那你是太小瞧我了,向慕远,”江一彤哼笑,“狗急了还会跳墙。”
“先是取这么个KIX的名字误导公众视线,欲扬先抑,用桃色新闻提起大家的兴趣,激发大家对这个新闻的最大感知度,升到最高的时候,然后再重重一拳锤下,说事有玄机,他向慕远不是个东西。”他看着她,话说的很慢,“一反之前遮遮掩掩的弱者态度,在发布会上涕泪俱下痛陈家史。之后又私下给记者们投稿,让他们众口一词意见倾向一处,这其实是最无形的意见领袖作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那天铺垫,阿彤,我再说一遍,”他深吸气,“如此步步为营,兵行险招,你背后会有一个相当高明的军师。”
“你多想了,”江一彤笑眯眯的,“这只能说明我学会了运筹帷幄,只能说明你过去对我不住,亏待我的素材实在太多。稍微加工整理,就是个催人泪下引人入胜的故事。”
“大家都长着眼睛。你这样表演,就不怕起到反效果?”
“我怕啊,很怕呢,”江一彤舒服的伸了个腰,“可是结果呢,结果怎样?起码这两天,这事情过去的两天,按道理大家的反响该是最热烈的。质疑啊反对啊应该全部纷至沓来。但是没有,完全没有,”她摇了摇头,眼神变得锐利透彻,“这就说明,向慕远,我赌对了。我豁得出去表演,得到了该有的好效果。”
“而你高估了你的影响力。你以为你多清高,但是夺家产的事情都做了,在大家的眼里,其他什么事不会做?有本事你现在去向媒体澄清一切,你看看,他们到底会相信谁。”
向慕远闭闭眼睛,这就是这个招数的高明之处,看似荒诞夸张,但却不给人留后路。
这就如同医患纠纷,甭管是什么理由,大家的眼泪会一个劲儿的冲患者去流。
像是把他的心思都看在眼里,江一彤得意的扬眉,“其实我倒是盼着你去澄清事情真相,先别说大家信与不信。这争议可是最好的宣传方法,就权当给我的KIX造势了,还省了我一大笔广告费用。”
“那些事真假我不管,我只想问你,”他望进她的瞳眸,“关于你肚子里曾有我孩子的事情,是真的是假的?”
江一彤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问题,反问道,“你说呢?”
“孩子流掉,并不会在肚皮上留下疤痕,其实,这也是你‘败坏’我的一种手段对不对?”
她的眼睛抹过一抹异色,那瞬间他心里几乎腾起一种希望,她肯定会否认,这件事上她不曾骗他。可是她没有,江一彤眼睛一弯,“向慕远,你怎么这么聪明?”
“对,如你所说,就是假的,完全是假的,告诉你个秘密,”慢慢靠近,她突然附在他耳边言语,“那暗色的疤痕其实是我用眼影笔画出来的,要想豁出去做戏,总得讲究个效果对不对?怎样?”她看着他的眼睛,呼吸声缭绕般在他颈间辗转,“这效果还不错吧?”
“你……”
他猛地向她举起手,本能的想要退缩,江一彤却硬生生的迫使自己迎上。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齐涌头顶,她仰着脸看着他,看到那只手突兀的举在半空,仿佛扇下来便可以让她崩溃,但良久,还是慢慢的落下来。
“恨不得打我吗?”江一彤摸了摸脸,“原来这就叫恼羞成怒。”
“你好自为之。”他眸子已恢复往日冷锐,语气刚硬,“以后,我不会再听之任之,旁观不动。”
“那你打算怎么个行动法?”她顿了顿,伸手拉开门做出送客姿态,在他踏出门之后又突然轻笑,“向慕远,你以为就凭你,也配让我给你生孩子?”
“我是不配,”那脚步略略一顿,向慕远蓦地回头,直直的盯着她,“可你以为那容思岩是多好的东西?”
他那冷厉的眼神似是要看穿她,刹那间心痛伤感难过仿佛无数情感都在那双眼睛里交杂流过,最后化成哼的一声嗤笑,大步离开。
脑海里不知道想的什么,看着他步向电梯,江一彤突然疯也似的跑向阳台,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与她针锋相对的男人拉开车门,伴随着一声乌闷的发动声音,只是瞬间工夫,便如句点一般,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
她伸手捂住嘴,勉强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是泪水却终于抑制不住,簌簌落下。
正恍惚中,耳边突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江一彤这才想起来韩竟还在外面,连忙擦干眼泪起来,果真不过两秒,他便已经走了进来,“我在楼下看到他走了,这才赶紧进来,怎么样?”他跑到她身边,“向慕远没怎么着你吧?”
江一彤忙转过头,“他能把我怎么着?”
“没怎么就……江一彤,”韩竟这才发现她的不对,猛地转过她身子,“你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好好的会哭?”
“真的没什么,”挣开他的手,江一彤转身朝里面走,“我又没缺胳膊又没缺腿的,能有什么事?”
“可……你……”
话没说完,乓的一声,她已经进了房间。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在心底冒出来了,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韩竟有些忧心忡忡,仿佛会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刚想敲门劝她,门突然被打开,“不过向慕远这次也没白来,”脸上泪痕犹见,江一彤皱紧眉头,“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韩竟一怔,“什么话?”
“韩竟,你那哥哥最近和你联系了吗?”她顿了一顿,“就是那容思岩。”
韩竟的答案果真是没有。
容思岩消失了。
“消失”这两个字又不大确切,因为只是在她面前消失,偶尔在电视上,在其他媒体间,还是能看到他的身影。
但是拨他电话,永远是关机的姿态;寻去他的住所,他在江安从无固定公寓,喜好在各个酒店徘徊,根本就不好觅到他的影踪;再去他的公司,秘书的回答永远是千篇一律的滴水不漏,“对不起,容总已然出差,请留下电话。”
出差个屁!她明明还在周刊报道上看到他与另一名杜姓女星温泉共欢,那样子惬意无比,简直如同古代皇帝在临幸恩赐。
听着手机再次传出“关机”的机械声音,江一彤忍不住咬牙。
之前她以为他的“权当两人不相识”只是一种略带警告意味的玩笑话。没想到竟被他贯彻的如此彻底与真实。
“这只死狐狸。”
周刊报道就在眼前,江一彤拿出水果刀,恶狠狠的栽在那张笑意盈生的俊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