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太好了!不愧是朕的……征南大将军!”
肃穆威严的朝堂之上,昭帝看着手中的捷报,畅快的大笑出声,一时激动,差点说秃噜了,幸好最后及时刹住,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小九儿”改成了“征南大将军”。
众人看着昭帝,不明所以,不过从皇上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好消息。
昭帝也没吊他们的胃口,把捷报交给德宝,“拿下去,给众位爱卿都瞅瞅。”
前几日,朝廷才收到梁人攻下平城,大败武旻的消息,为此,朝堂的气氛压抑了好几天。
没想到转过眼,阿玖就把平城又给收回来了,还把那一万占领平城的梁人将士都留下了,而己方折损不到四百,阿玖率领的三千轻骑更是一个折损的都没有,堪称奇迹。
昭帝心情顺畅的同时,心底涌起浓浓的自豪感,这么优秀的人,是他媳妇!
下面的朝臣们看完了捷报上所写的内容,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满心激动起来,要不是怕御前失仪,都想跟昭帝一样大笑几声——凤将军太给他们夏朝人长脸了!
前几日的憋屈一扫而空,顿时大家伙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龚太傅首先站出朝班,向昭帝拱手道,“恭喜皇上获此良将!凤将军此战功不可没,微臣以为,当大力嘉奖。”
李元也出列附和,“臣附议。良将难得,我夏朝能得凤小将军,实乃夏朝之福,朝廷当重赏才是。一来,可以表示朝廷对凤小将军的看重;二来,也可以鼓舞人心,让征南军知道朝廷对他们的重视,只要人人奋勇杀敌,朝廷必然不会慢待他们。”
面对这样的大捷,没有谁能说出不重赏的话来,附和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昭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当殿加封阿玖为三等子爵,赏赐金银若干,跟阿玖一起破敌的两位参军和两名都尉也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奖赏。
嘉奖的圣旨连同赏赐,即刻送往边关。
散了朝后,昭帝揣着阿玖写的捷报回养心殿,时不时的把捷报拿出来看一眼,手指在捷报上无意识的抚摸着,脸上露出迷之微笑。
德宝在旁边淡定的站着,目不斜视。
比起第一次见到皇上一脸痴汉的表情时,那种恨不得自戳双目的既视感,此时的他已经锻炼的八方不动了。
反正皇上只要遇到皇后的事情就会瞬间变身,这种情况,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心里默默盘算,按照以往的情形,皇上应该很快就摆驾朝阳宫了。
念头没完,就听昭帝吩咐,“摆驾,去朝阳宫!”
德宝,“……”他说什么来着?他就知道!
“皇上,宋斌宋统领在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在外面禀报。
昭帝刚站起来,又坐下,“宣他进来。”
宋斌其实一点都不想进宫,因为北堂用锦衣卫的名义帮着皇后弄了个假身份,之后北堂又被君夜炎劫走,皇上的火气发不到北堂身上,就一股脑的往他头上招呼。
现在他不但要排查朝堂之内心存异心之人,搜索兰陵侯府的余孽,查找那个尊者的消息,还要想办法弄到一块真的阎令。
这四件事,没有一件事情是轻松的。
后面有昭帝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连偷懒都不成,整日里跟个陀螺一样,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现在他就怕见昭帝,生怕昭帝见了他问他这四件事情的进展情况。
摸摸袖筒里的密信,宋斌心情安定一些,有皇后的亲笔信,皇上看到了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
果然,昭帝拿到密信,整个人立刻洋溢出一股春天的气息,甚至还关心了宋斌两句,然后毫不留情的把人撵了出去。
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密信看起来。
他就知道,他家小九儿怎么可能只干巴巴的来一封捷报,旁的都不跟他多说一句,原来盛满相思的私信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拿过来的!
看着信上俏皮灵动的话语,昭帝都能想象出阿玖一脸得意的站在他面前,讲述她如何收服下面的将领,如何攻破敌营的过程。
枯燥艰辛的行军,也就只有小九儿才能描述的趣味横生。仿佛不是去战斗,而是带着人出去踏春旅游一般。
信的末尾,阿玖用一副傲娇的口气道,“我是不是很棒?是不是很厉害?告诉你哦,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早中晚各想我一遍,远离各种烂桃花。要不然,哼哼,我的力气可是很大的!”
昭帝哑然失笑。捧着信纸,一股股甜蜜又涩然的思念从胸腔内涌起,心说,他哪里是早中晚各思念一遍,他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深吸一口气,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去朝阳宫。”
也就只有在朝阳宫,他才能稍稍解一解思念之苦。
没有乘坐銮舆,他带着德宝直接步行过去。
在门外,就听到朝阳宫里略微混乱的声音。
昭帝拧眉,看德宝一眼。
德宝忙上前一步,高声道,“皇上驾到——”
朝阳宫里一寂,所有人立刻停下手边的事情,下拜,“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帝缓步走进去,眼睛扫过跪在最前面的抱棋抱琴,见两人脸上带有焦急之色,问,“怎么回事?”
抱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养的绿豆糕不见了,方才奴婢等人正在四处寻找。”绿豆糕是皇后娘娘亲自取名养着的,是皇后娘娘的爱宠,万一皇后娘娘归来后问起,她们该怎么回答?
昭帝皱眉,“绿豆糕不是关在笼子里么?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这四处可都找了?”
旁边一个二等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道,“奴婢该死。奴婢给绿豆糕换水之后忘了关上笼子门,等奴婢想起来时,绿豆糕已经不见了。方才已经找遍了朝阳宫,都没又发现绿豆糕。”
“连一只鸟都看不住,要你有何用?来人,把她关到慎刑司,等皇后回来后,交由皇后发落!”昭帝摆摆手,让人把这个宫女拉下去,又吩咐德宝,“传令皇宫各处,谁找到了绿豆糕,朕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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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城,一场大战结束,许多后续事情都要处理。
给昭帝写完信送走之后,阿玖就开始着手安排安平城的事情。
梁军攻破平城时,将安平城上下大小的官吏杀了个干净。政务上的事情军中不方便插手,阿玖让庞立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刺史府,交由蔡旭安排。
剩下的就是重新分拨守军守卫平城,张榜安抚当地的百姓。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平城内的百姓仿佛从地狱中走了一遭似得,十户有九户被梁军害的家破人亡,老人幼童被杀,壮年男子被抓走做苦工,但有反抗的也被杀,妇人被掠……种种伤害,成为活着的人心底不可磨灭的创伤。
阿玖不擅长这种战后创伤的安抚,看着下面或悲苦或麻木的平城百姓,阿玖微微皱眉,按着庞立等人说的,当众表达了一番对众人的抚恤。
但是说的再多,苍白干枯的文字也换不回他们逝去的亲人,泯灭不掉他们藏在心底的苦痛。
阿玖歪头,看着庞立马彪等人,用眼神询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马彪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阿玖毫不怀疑,要是有梁军站在他面前,他一准儿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
刘恒叹口气,“这种事情一时半会的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时间慢慢冲淡。”
庞立点头赞同。
白非凡以前做梁国国师,从未接触过战争,对这样的情况也照样束手无策。
阿玖眉心狠拧一下,突然道,“去把捉到的那个几个梁军头目带过来。”
亲卫答应一声,下去带人。
刘恒惊道,“将军带他们过来做什么?难道……将军万万不可,这个徐统领乃是梁国左司马的侄子,留他在手里作为筹码,日后方便咱们和梁国谈判。”
阿玖怒道,“他们平白无故来犯,杀我夏朝子民,还想着以后能和他们和谈?做梦!他们就是想和谈,也得问问本将军答应不答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报之!
刘恒还想再劝,“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
马彪蒲扇大的巴掌一拨拉,把刘恒拨拉到一边,“行啦,罗里吧嗦的跟个娘们似得,将军说打,就使劲的打,怕个卵啊!要老子说,对付这帮贼寇就得狠狠的打才行,把他们打怕了,打疼了,他们以后就老实了!”
他就喜欢将军这样痛快的。和谈都是一帮文臣们叽叽歪歪鼓捣出来的,上了战场的将士们就没有怕打仗的。
刘恒被他一句话堵的差点噎死,但两人私交甚笃,绝不会为了口舌之争就撕破脸面,生了气也只能忍着。要是大将军想要和谈,他还能争辩几句,大将军都不站他这边,争辩起来也没意思。
而且,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和谈的事情还早,就是争辩,也不急于一时。
亲卫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徐统领连同他的两个副手带了过来。
下面麻木的人群看到徐统领三人,死水一般的双眼中立刻爆发出蚀骨的恨意,不知谁高喊了一句,“杀了他们!”
立刻引起无数人相应:“杀了他们!”
“杀了这群恶贼!”
“杀!”
“杀!”
喊杀声直冲天际。
徐统领目露惊恐,摇着头想往后缩,“你们不能杀本统领,你们杀了本统领,覃将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一定会替本统领报仇!”
阿玖冷笑一声,“本将军不会杀你。”
徐统领惊恐眼中爆发出一抹亮光。
“本将军会把你交给他们处置!”伸手指向暴怒的人群。
徐统领眼中的亮光散去,变成惊惧的绝望,尖着嗓子喊,“不,你不能——啊——”
阿玖收回手中长剑,徐统领双手双脚软绵绵的耷拉下来。
“把他扔到人群中去,那两个人也废了手筋脚筋,扔到人群里面!”
一声吩咐,亲卫立刻行动,把废了手脚筋的三人架起来扔到人群当中。
阿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这三人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今天本将军就把这三人交到大家手中,大家不必顾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人群中发出负伤野兽般的怒嚎,一涌而上把徐统领三人围在中间。
用脚踩,用石头砸,用牙齿咬……各自宣泄着心中的悲苦和怒火。
“爹,您在天有灵看到了吧,我替您报仇了……”
“囡囡,姐把害你的人打死了,你睁开眼看看吧……”
“哥,我把害咱们一家的人杀了,你看到了吧……”
……
嘶吼声和哭叫声交织,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发泄够了的人们跪在地上遥遥向阿玖磕头,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些,相互搀扶着离去。
等人们都走了,地上只余几大片血污,和看不出形状的肉泥。
阿玖站在台上,始终目光清冷的注视着。
在末世里,比这恐怖百倍的场景她都见过,自然不会被这样的场景吓住。
但方才的场景却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和震撼。
她想尽办法出来领兵打仗,一是因为京城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二是为了替昭帝分忧。
直到方才,她才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保家卫国”四个字的含义。
保家卫国,就是不让她的家园被敌人侵占,不让她的朋友亲人被人欺辱,不让她的子民惶恐无依,任人践踏!
按着胸口,压下心底的激荡,阿玖冷声道,“把那四千俘虏,全部分散到各地去做苦力。”
众人都被方才的场景震撼,连刘恒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闷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整顿完平城百姓,驻扎在平城外的五万大军也驻进平城里面,一连忙了四五天才忙碌完毕。
阿玖这一仗打的漂亮,连武旻在营帐里听到了,都忍不住叫好,“这才真是少年英雄!旁的不论,只凭这一身武艺就足以碾压旁人!”
观大将军行事,也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他虽然想着争权,却不妨碍他对大将军的欣赏。
命人把武略叫过来训斥,“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是你再不服气,也给我憋着!大将军能砸塌平城城门,只凭这一手,就比你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回头见了大将军,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向大将军认罪,否则,大将军要是罚你,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武略心里还是不服,“这些话都是跟在他身边的亲卫们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那个小白脸为了立威,故意让人这么传出来的。带了三千轻骑就敢去攻城,也是莽夫一个,就算有把子力气又怎么样?”
他早就听人说了大将军单人单骑攻破平城城门的事情,心里却始终不肯相信。后来听人描述,说大将军是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心里就更加不以为然了,觉得所谓的巨木攻城事件都是人们编的。说不定是十几个人抬着巨木攻城,最后城门破了,为了给那个小白脸脸上贴金,才谎称是那个小白脸自己攻破城池。
这样的套路在父亲唠叨抱怨了那么多年当中,他早就听得熟的不能再熟了,抢军功的人,不都这么干的么?
武旻见武略冥顽不灵,气的半死,站起来就要抽他,“放肆,那是大将军,小白脸是你能叫的?”
早知道儿子这么蠢笨执拗,当初就不该带他来战场。带两个小的,都比带他强!
武略面上不服,“要儿子把他当大将军也可以,他得先能把儿子打败了再说!”
武旻气的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一言未必,外面有人进来传信,“禀先锋,大将军传信,让武伯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