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住的手掌猛然绷紧了。
走到人多的地方，萧鹤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许多不好的记忆，警惕心自然而然地增强，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紧绷起来，防备地停下脚步。
苏梓加重了牵住萧鹤的手，眼神中皆是鼓励的神色。
“放心，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从今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
放缓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温柔，萧鹤黑眸中的紧张防备消去一些，抓紧了苏梓的手掌。
“爹，这是萧鹤。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干弟弟了。”
苏梓坐到沙发上，亲昵地抱住张崇胳臂。
张崇对自家宝贝闺女百依百顺，连军部都能让苏梓掌管，分养个小崽子算什么，板着脸冲着萧鹤点点头，面色温和，“以后住在张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不需要拘谨着，想做什么，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是。”
目光触及萧鹤过于瘦弱的身体，张崇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这小狼崽子瘦过头了。
三姨太娇笑一声，扭着水蛇腰走到萧鹤面前，“日后啊，就拿这儿当家——”
染着朱红色丹寇的手指还没碰到萧鹤，被他反射性地推开了去，眼底冒出戾气，猛地站起身来，起身时带倒了茶几。
嘭一声，各种东西碎了一地。
三姨太惊得跳了起来，慌里慌张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以后脸色黑了不少，手指着萧鹤。
不说破口大骂吧，三姨太还是很注重风度的，但是她语气还是很不好，手帕乱抖，“臭小子，这么不识抬举！”
她是为了表示亲近。
结果被人给硬生生推开了。
三姨太娇生惯养的，得着总督的宠，在外边走那也是有脸面的，示好反被人推开了。
她是真的不爽。
“毕竟是个狼崽子，你又能指望着他多么懂事。”
大太太优雅地开口，浅淡的话声里不乏对萧鹤的轻贱和不屑。
“三姐姐，你无事吧？”
萧鹤垂首站在破碎的茶几边上，攥紧了拳头，脸色有些发白。
他已经尽力了。
想要留在张姐姐身边，努力地吃饭，养伤，听姐姐的话。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太强大，三姨太靠过来的一瞬间，刺鼻的香水味传过来，他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心慌地不行，再回过神来，已经闯祸了。
那些女人充满恶意不屑的话，他全然没放在心里。
攥着拳头，过重的力道使得指尖发白，去看苏梓的表情。
苏梓的表情越来越冷，他的心如坠冰窟。
果然，要被送走了吧。
有多大的希望，就会有多大的失望。
不，此时的萧鹤眸光中已然是绝望了。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
教他穿衣服，做好吃的粥给他吃，温暖的像是照亮他人生的太阳。
在冰冷孤寂的寒冷里，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知道自己不讨喜，声音更是不好听，怕吓到姐姐，一直不敢开口说话，怕姐姐不再要他了。
萧鹤紧紧抿着唇瓣，咬紧牙关，才能不让自己痛苦地吼叫出来。
“大太太，我已经认了萧鹤做弟弟，从此以后，他就是张家的大少爷。”
苏梓冷声开口，话声如同冰块一般，“希望您以后能尊重他。”
大太太先是愣了下，旋而脸色难看起来，苏梓当着老爷面子怼她，简直就是在撕她的脸皮。
往日，大太太在张崇面前有极强的底气，大部分的原因都是从对她言听计从的张宝宝身上得来的。
“宝宝，你喜欢他我能理解。”大太太道，“你还是个孩子，不知道总督府少主的位置有多么重要……”
“重不重要我家宝宝说了算！”
张崇懒得听大太太啰嗦，截断了她的话，冷冰冰地道，“宝宝说收萧鹤当弟弟，萧鹤以后就是府中的大少爷了。”
“日后大少爷有吩咐，随叫随到，知道么？”
“是！”
管家领着仆人恭敬点头。
“没事，有姐姐在呢。”
苏梓重新握住萧鹤僵硬得像石头的手，发现他手上温度冰凉，死死抓住自己，心知这孩子害怕了，安抚地把人搂到怀里，“姐姐说要你，一定不会丢下你的。”
萧鹤心里的慌张被浓浓的欢喜取代，贴在苏梓柔软的怀中，蹭了两下，抓住苏梓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姐姐这么好。
他要永远跟姐姐在一起、。
有了这一出。
府中最为威望的大太太都被总督呵斥了，没人敢忽略连句话都说不完整的萧鹤。
见了面都恭恭敬敬称一句鹤少爷。
……
苏梓每天都要去上学，萧鹤攥住她的手掌，十指相扣，死活都不松开，任由苏梓怎么说，就是抓着不撒手。
这孩子对她的依赖性太强了。
苏梓终于扳起了脸，“我张家的人，个个顶天立地，血性汉子。你好歹是狼群带大的，像是小狗一样成天粘着我，将来我还能指望着你做什么？！”
冷冽的呵斥，萧鹤非但没伤心，眼睛反而更亮了。
像是璀璨的星辰，心中欢喜至极。
姐姐还想要让他帮忙做事。
他一定不能让姐姐失望！
萧鹤嗖地撒手，苏梓揉了揉他已经剪短的黑发，刺到掌心硬硬的，“过几日我会替你请个老师过来教你。”
她早就看好了三个老师。
这几日还在洽谈，等到谈好了，便会过来给萧鹤上课。
司机替苏梓打开车门，恭敬站在车边等候，苏梓将书包扔进车里，听到背后低低嘶哑的男声，“姐-姐-我-等-你-回-来-“
声音停停顿顿，极不流畅。
且嗓音嘶哑，不似常人清亮。
话声出口之后，萧鹤就后悔了。
他声音这么难听，姐姐一定会嫌弃他的。
往日在三峡镇上，没有人会跟他说话，久而久之，萧鹤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再加上他声带曾经受损，声音嘶哑难听。
苏梓停在车前，回首，冲着萧鹤微笑，眉眼舒缓，似是春日和煦的风，吹到他心里，“姐姐很高兴。”
一直到苏梓坐车离开，萧鹤还呆愣愣地站在门口，心里雀跃极了。
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让姐姐失望。
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涌出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