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那段黑暗时分,人们大多还陷在酣睡的甜梦里。可是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却让在大门口守了一夜的少年立即警醒。
霍梓文一个激灵跳起来,可惜拉开门时,看见回来的人却是展云飞。
金子已经化好了,他按着木乔的吩咐,买了匹马,还置办了一套行李。见家里一片诡异的沉寂,很是纳闷,“这是出了什么事?”
“阿乔和我弟弟都被人绑架了。”霍梓文费力的告诉他,万分自责。
若说甘琼花为了他二人的走失而心存内疚,那他的歉意只会更多。明知道弟弟贪玩好动,为什么要放他一人过来找她们?只是小男子汉的心情却不能用眼泪来表达,只是默默的埋在心里。
展云飞听完,二话不说,就把包袱扔给他,“我去找他们!”
“等等!”霍梓文拉住他不放,“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别管我,总之我有自己的法子。”
“那需要用钱么?”情况紧急,霍梓文现在只求救人,顾不得旁的,“木乔还有些珠宝在我这里,要不要带着?”
那就最好了。展云飞把自己兑换出来的三百两银子也拿出来,和珠宝一起分作两堆,“一半你留下,一半我带走。万一是给人绑架的,甭管要多少钱,都先应下,回头咱们再想法子。”
霍梓文点头,这一刻,他们俩是达成一致的同盟。
看着展云飞矫健的跳上马背飞奔而去的背影,夜光下的少年,忽地重重一拳擂在冰冷厚重的砖墙上,顿时砸出一个血印。在那清淡的眉眼里,有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恼,更有着一份对绝对力量的渴望。
天亮了。
木乔从门口接过一碗刚熬好的白粥,小心翼翼的端到男孩的桌边。这也是个被绑来的孩子,但待遇却比他们好得多。不仅有单间,还有人伺候。
“不吃!”男孩看也不看,就想往地下摔去。
木乔却伸手把粥挪到自己面前,“若是你不想吃,我吃。”
男孩抬起瘦弱苍白的小脸,目光中满是仇恨与蔑视,“也只有你这种贱民,才会吃这样的猪食!”
他的个头比木乔还矮,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裳,但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却象是踩着蚂蚁的巨人般,不可一世。
木乔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低头轻轻吹着,小心的吃起了粥。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这还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份食物,虽然米不算好米,还得留心挑出里头的细砂,但在冬日的清晨,有这样一碗暖融融的米粥,木乔已经很知足了。不仅不会浪费,还盘算着能不能给霍梓斐也弄一碗。
可是,还没等她喝下第二口,一只瘦弱的爪子冷不丁的从旁边挥舞过来,木乔虽然已经尽力护着粥碗,奈何这男孩就是不想让她吃到,拼命拉扯着她的胳膊,到底还是把这碗粥泼了她一身。
俊秀的眉眼,却是无比跋扈的看着她,“给我的粥,你凭什么喝?我就是砸了也不给你!”
木乔皱眉把泼到身上的粥泼回碗里,走到门口,问那看守,“他不肯吃,可以给我吃么?”
看守无奈的冲里头摇了摇头,看着她身上的粥渍,烫红的小手,不忍的点头。
“不许给她吃!”男孩愤怒的坐在床上尖叫,“你们要是给她吃,我就什么都不吃,把自己饿死,看你们怎么办!”
看守沉默了,木乔也似给吓住了,半天才嗫嚅着说,“可是……你明明说不吃的……”
“我刚才不想吃,我现在想吃了!不过不要你这碗,还不快去给我再添一碗来?”
看守一听大喜,急忙将木乔手中的粥碗端走,很快又给他添了一碗新的来。这位可是真正的金主,已经好几天都不肯好好吃饭了。难得他开了金口,当然要照办。相比起来,这个小丫头实在算不上什么,纵是饿死,也及不上人家一根小手指头。
男孩一面叫骂嫌弃着,却好歹是把粥吃了。剩下的半碗,也不肯给木乔,吩咐人端走,“便是喂狗,也不许给她吃!”
孩子的残忍有时候比大人更无情,木乔静静的看着他,只是低声拜托那位看守,能不能给霍梓斐送一碗吃的。然后,就站在墙角,默默承受着男孩的坏脾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眼角的余光却瞥着男孩粗布衣裳里头用雪白柔软的细绫制成的中衣,暗自盘算。
中饭没吃到,晚饭又不给吃。等到天再黑下来的时候,木乔已经饿得有气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揍那小屁孩一顿,太没教养了!
不过转机终于出现了,那位绰号虾米的堂主回来了,命人把木乔带到了面前。
还是那间阴湿的船舱,但霍梓斐却不知给他们送到哪儿去了。一位五六十岁的长者坐在椅上,虾米堂主和金算盘分左右而立。木乔竭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尽力忽视他们的压迫感,小心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堂主开口问话了,粗嘎的嗓子嗡声嗡气的,似是心情不太好,“我还没问过,你家姓什么?”
木乔心中一凛,是霍家找来了?不敢撒谎,“姓霍。”
“是棠浦那个出了名的丞相霍家?”
“是。”
堂主不胜烦恼抓了抓稻草般的乱发,低声咒骂了句什么。旁边金算盘冷哼了一声,“一个没解决,这又来一个。就是扒了你的裤子拿去当,也不够还的了!”
“都少说一句吧。”居中的长者微皱着眉开口了,尽力和蔼着问木乔,“小妹妹,你们家和那拂衣门是什么关系?”
什么门?是云飞回来了吧,木乔心想,也就他跟武林沾点边了。懵然无知的摇了摇头,如孩童般哀求着,“爷爷,你们能放了我们么?我们家没钱,爹也不当官了,管不了事的。只要我们能回去,爹不会追究……”
“闭嘴!”堂主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转而跟那两人商量,“不如做掉算了。”
“不要!”木乔可当真吓坏了,跪下哭求,“各位大爷,不要杀我们。要不你们就把我们留下干活吧,我们会听话,会好好干活的,干什么都可以!”
“叔,”金算盘风情万种的眼珠子滴溜溜在木乔身上打了几个转,不知想到了什么主意,俯身跟那长者商议起来。
那长者听后,却是疑惑的看了看木乔,分明有些心动,又有些不敢确定。
木乔哭得更大声了,“我求求你们,我真的什么都能干,保证不坏你们的事。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就让我……让你们把我丢到海里喂鱼!行不行?”
从前听说在江南沿海一带,跑船人家里最恶毒的誓言,就是丢到海里喂鱼了,木乔之前听他们威胁过霍梓斐一次,现在乍然想起,急忙捡起来用了。
果然,那几人听到此话,神情又有些不同。对视了一眼,彼此神色柔和了许多。
长者起身吩咐手下,“看好他们。”带着二人又走了。
木乔忐忑不安的回了那只金猪的房间,不知道他们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决策。这些人都是在刀口上玩命的,她不会把希望只系于他们身上,一切机会都需要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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