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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变心
    铅灰色的天空,袭卷天地的银装素裹,只有远方的大片梅林是唯一亮色。苍鹰和霍梓文的爱马躲在一旁絮絮私语,刨开厚厚的积雪,寻找下面的草根。



    木乔被他斗篷里的热气一蒸,眼窝子开始泛酸,竟似要落下泪来。霍梓文颇觉好笑的轻抚着她的背,“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动不动就要哭鼻子?难道是谁欺负你了么?”



    被他这么一打趣,原本就有些混乱的脑子更加混乱了,木乔忘记了自己的一把年纪,带着几分孩子气恼怒起来,“是你,是你,就是你!”



    “好好好,就是我。”霍梓文好脾气的承认着,“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木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琉璃色的眸子水光潋艳,“你总是在欺负我,你看你还笑!”



    霍梓文忍了几忍,把笑生生的憋了回去,面上又是那样一派云淡风清,也不问缘由,便握着她的手作势捶打着自己,“既然如此,你就多打我几下出出气,如何?”



    木乔忿忿的收回手来,“你,你根本不懂!”



    “那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明白。对么?”霍梓文的眼神中收起调笑,多了抹凝重之意,“两个人便是再如何的相互了解,也不可能完全明白对方的心意,所以才要坦诚以待,感情才得以维系。”



    “谁要与你维系呢?”木乔悻悻的白了他一眼,却有些忧心的垂下眸子,嗫嚅着说出心中的纠结,“你跟我……是不应该的。”



    霍梓文似乎并不意外,抬手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就因为我们是兄妹?还是你在担心,爹娘不能接受?”



    都有。木乔黯然垮下双肩,“我……我是个不祥之人,我不想连累你。”



    霍梓文静默了一时,忽地将木乔拉起,淡淡道,“好,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天起风了,只怕又要落雪,我送你回家。”



    呃……这,他这就算是同意了?



    木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霍梓文扶上马,完全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就催促着她一路回去。刚刚那个还在热烈拥吻着她的人,躯壳还在,但心却仿佛已经换了一颗。



    霍梓斐在城中百无聊赖的转悠了好一时,才慢慢悠悠往梅林逛去,路上正好撞见二人,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春风和煦,两相辉映,却似眼下的这冰天雪地,各不相干。



    不由得皱眉疑惑,这是他二人掩饰得太好呢,还是吵架了?左右瞄瞄,又不敢问,想了半天找出个借口,“唔……那个前面街口有家店,咱们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走如何?”



    木乔心中蓦地生起一股自己也不明白的希翼,抬眼看着霍梓文。却不料他断然拒绝,“不必了。天已经开始下雪了,咱们早些回家,别让爹娘担心。”



    看着妹妹眼中的满腔幽怨和大哥的冰山脸,霍梓斐瞬间明白,肯定是她得罪三哥了。可这种事,要是朋友之间,他尚可以插言劝解一二,但对面的这位冰山,可是他亲哥!他哪里敢得罪?



    但要是扔下妹妹不管,霍梓斐又实在于心不忍,绞尽脑汁硬着头皮再找一个借口,“二十九日家里团年,阿乔你想吃什么?先告诉我们一声,回去给你准备。还有到时可别忘了早点起来等咱们来接,对了,三哥,你说那天是让阿乔骑马来,还是咱们驾车来接?”



    霍梓文看都不看木乔一眼,便淡淡的道,“我到时要帮爹准备祭祀之物,就不来了,你和妹妹自己商量吧。”



    霍梓斐瘪了瘪嘴,再回头看木乔,那双琉璃眼里盈盈水光,竟似泫然欲泣。



    木乔心中恼火之极,伤心之极,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翻脸无情了?心中委屈汹涌而出,略带哽咽的忿忿道,“我爱吃的东西,干爹干娘都晓得。到时我会自己回来的,现在也不用你们送了!”



    她气恼的打马欲走,却被霍梓文拨了下马头拦住,依旧不肯看她,只道,“这城里人多,可任性不得,万一踢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木乔一口气憋在心里,是横也出不得,竖也出不得,在他的监视下,慢悠悠的回到索府门前,霍梓文把马头一拨,“阿四你送妹妹进去,我还有些事要办。”



    他居然,居然就这么跑了!



    木乔气得发作不得,连霍梓斐也忘了招呼,自己调头就进了府门。



    霍梓斐心想这还要他送什么?干脆他也打道回府吧。探探哥哥的口气,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跟他们劝和劝和。



    孰料霍梓文竟然又回了清风观,等到天黑了才回来。



    霍梓斐挂心此事,一直等着他,忙忙的追过去询问,却给霍梓文抢白一顿,“小孩子家管什么大人的事?”



    霍梓斐怄得差点吐血三升,他若是小孩子的话,那木乔还比他小一岁呢!哥哥你却跟她有私情,这算是你为老不尊呢,还是你老牛吃嫩草?



    不管你了!死冰山,回头就劝妹妹别再搭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霍梓斐袖着两手,气鼓鼓的离开了。却没瞧见,背后的冰山,在灯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窗外,又是漫天飞雪,如扯絮般往下落。



    “姑娘,夜已经深了,您快进来睡吧。”可人都已经梳洗好了,探头问了木乔好几回,却见她还抬头怔怔的看着窗外那些飞舞的雪花出神。



    心中不觉疑惑,姑娘今儿这是怎么了?自打骑马回来就闷闷不乐,一天都坐在那儿,不是叹气,就是发呆,关心的问,“您这是跟大少爷他们吵架了么?”



    “没事。”木乔觉得心口有些微微的疼,意兴阑珊的收回目光,闷闷的道,“我没事,这就睡了。”



    可是即便是躺在了温暖的床上,但又怎么睡得着?索性拥被坐起,于暗夜中偷偷抚上一直不敢触碰的唇,那里曾被肆意研磨的热意还未消除,那人怎么能如此无情的抽身离去?



    虽然,是她说怕连累了他,可是……可是她没有让他走啊!



    满怀委屈瞬间如上涨的潮水般翻涌上来,从眼角里漫了出来。死死咬着被角,将泪水藏进被子里,一下一下捶打着柔软的丝絮,心中悲苦忿恨莫名。



    他就是在逼她对不对?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耍她?心里象是被人血淋淋的剜了一个洞,任寒夜里凄清的长风呼啸,连呼吸都又冷又痛得人几乎窒息。



    长夜漫漫,一夜难眠。



    睡来的时候,枕头仍是潮潮的,但好歹一颗心还在。木乔照镜子的时候,瞧见自己肿着的眼,憔悴的脸,忽地气恼起来,凭什么要为了那种反复无常的冷酷小人生气?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主动伸手,给自己补了些胭脂,让脸色看起来红润又有光泽,再戴上那一套石榴金饰,整个人看起来明艳了许多。



    可人有些诧异,“姑娘,您今儿要出门吗?”



    “不。”木乔对着镜子顾盼自赏,“打扮一下子,果然人看得精神多了,对么?”



    话是没错,可这实在是不象她素日的作风啊。可人满腹狐疑,揣摩着她的心事,不是打翻了茶杯,就是踢倒了凳子。



    弄得青槐和紫桐私下调笑,“可人定是有心事了,姑娘大了,是在想婆家了吧?”



    小丫头片子!可人老气横秋的嘁了一声,“我是在想婆家又怎地?有本事你们一辈子别想!”



    木乔暗自叹息,能活得这么坦白与率直,这也是可人的福气。只是她,注定不会这样了。



    万氏瞧见木乔今儿的打扮,也是眼前一亮,连声赞好,“小姑娘家就是要这么打扮起来才好看,平素你是太素净了些。”



    木乔谦逊的低下头,“女儿还是修行之身,自然不好过于艳丽,这是年关将近,又兼大姐姐的喜期将至,这才略略打扮起来,想给家里添些喜气。”



    万氏连连点头,“还是你这丫头懂事,”望着旁边一笑,“也是肖嬷嬷教导有方。”



    肖嬷嬷起身福了一福,“这是老爷夫人素昔管教极好,老奴不过是锦上添花,点拨下子的罢了,可不敢居功。”



    她在索家教了一时,几个庶子庶女的改变是相当明显的。万氏非常满意,打算把她一直留下来,日后教养自己的亲子。但肖嬷嬷却以孩子尚且年幼,而书雯他们几个大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为由请辞了。



    打算过了年帮着忙完书雯出嫁之事就回乡下去看看,不过也跟万氏约好,三年之后,只要她无病无灾的,一定再上京城来教养索府其他几个孩子。



    这样的知情识趣,半点不占主家便宜的嬷嬷实在是让人非常满意,所以万氏格外优待她些,人前人后给她长脸。



    木乔见嫡母心情不错,提起一事,“母亲,眼下国子监已经放了假,沈家表弟虽给韦家接了去,但他素来与女儿要好,能否将他接家来小住几日?”



    万氏沉吟不语,接个人回来不难,但索府本来亲戚就多,过年时添个人便又要添出许多事来,却是让人有些心烦的。



    肖嬷嬷却望着木乔一笑,“且让我来猜猜,二姑娘存的是何意可好?”



    木乔颇有些诧异,她这就是一番私心,还能有什么说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