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就象是泡在老坛水里的陈年酸菜,层层叠叠的漫上来。无论干爹干娘再如何夸奖,也始终消不去心中纠结的那份心情。
饭后,当二人在房中给阮玉竹做针炙按摩时,木乔赌气将万氏所提的亲事,当着霍梓文的面就告诉了干娘。
阮玉竹还未表态,霍梓文已经微笑着拂开木乔的手,自己给母亲按揉着胳膊,“妹妹说得也是,是该娶个媳妇回来伺奉娘亲了。娘,您说是不是?”
阮玉竹隐隐看出两个孩子之间的火药味儿了,她虽心疼儿子,却是更加偏向女儿的,揶揄儿子,“就凭你,娶得到什么好媳妇?要是有你妹妹一半懂事娘就知足了。”
霍梓文笑得颇有些压抑不住的洋洋得意,“话可不能这么说,兴许儿子就能讨个更得您二老欢心的呢?”
木乔恨得几乎咬碎满口银牙!要不是顾忌着干娘还在,她定会将手上刚收起的一把金针尽数戳进那人的皮肉里去!他自个儿变心了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夺走干爹干娘对她的疼爱?
愤怒夹杂着妒恨,如瞬间暴涨的潮汐,几乎是瞬间就让木乔生出个可怕的念头,管他霍老三要娶谁,她总得想法搅黄了才是。
日后想带着你媳妇一起对付我,可没这么好的事。木乔就算是要做一辈子老姑婆也赖定霍家了,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两口子好过!
可是回家的时候,心里还是微凉且酸楚的。将一块帕子翻来覆去的瞧着,似乎想比较出对衬的两朵并头莲上每一个针脚的细微差别。
可是——并头莲!她什么时候绣的这样讨厌的花?
沈亦儒瞧她将那块帕子翻来覆去揉腌菜似的揉搓着,心知姐姐心情不好,想了想,“姐姐,过几日我陪你到街上逛逛可好?新年的庙会可热闹呢!到时寻一套我的衣裳,你也换上男装,咱们痛痛快快在外头玩一天,如何?”
“好。”木乔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心情不痛快,出去逛逛总是好的。那霍老三自得其乐,看起来过得好得很,她干嘛要愁眉苦脸,把自己弄成个弃妇样?
如此一想,心中豪气顿生,把那些儿女私情抛到一旁,也忘了要督促沈亦儒好好念书了,“到时你带姐姐好生出去见识见识,银子我包了,咱们痛痛快快在外头玩一回。”
“不用不用。”沈亦儒喜孜孜的盘算着,“过年家里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从韦府离开的时候,老太太又给了五十两。还有京城里的各家亲戚,我初一上门去拜一圈,怎么着也得收个百八十两回来,到时咱们姐弟两个怎么也是用不完的,多的我还给姐姐攒起来买田。”
这小子,简直是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了。不过,却大男子得很让人窝心。木乔只觉眼眶潮潮的,越发把那个姓霍排老三的家伙在心中鞭苔毒打了千遍百遍。
红颜是祸水,男颜也是祸水。还是弟弟好,血脉相连,永远是最心疼自己的。深吸口气,从今往后,她便把那个祸水远远抛开,再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在霍家用过晚饭,团圆一夜,年三十的一大早又往索府而归。下车的时候,木乔看都没往祸水的方向看上一眼,目不斜视的就进去了。
霍梓文暗自挑了挑眉,礼数十足的将父母回敬索家的礼物奉上,便回家团年去了。
万氏不急着收检礼物,却是把木乔唤进内室,有一秘事相商,“昨儿城阳府的那位向老爷开口借钱了。”
她伸出五根手指头,表示五千之数,“老爷面上有些抹不开,但又实在不太想借,便想依你上次寻的那路子打发他们完事。可我打发人去,眼下这大过年的却是什么人也找不着了。你看还有什么法子联络他们么?”
万氏最初在那儿借了几笔钱,最后都平平安安的还回去了。后来胆子益发大了,本想再借,但木乔却没让展云飞和郑小虾他们接收,反而侧面提点了万氏几句。那些钱始终是来路不正,偶尔救急可以,长期想占便宜却怕会惹出事来。
本来万氏还有点小想法,但索光弼自入了翰林,手头可比从前宽裕多了,兼之那里风气清贵,索光弼熏陶一时,也渐觉那些来历不明的钱早碰为妙,私下跟万氏训戒一通,才算是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多余的闲钱,木乔利用行医接生时积攒下的良好人脉,帮她看了几个旺铺良田置办下来,令得万氏越发对她倚重,有些拿捏不定的大事还挺愿意问问她的意见。
木乔心中一动,钓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么?
她不急于应允,却是问起,“那位佟大人后头不还有城阳王府么?这钱要说也不多,怎么还要向咱们来借?”
“我也是这么想的。估计他们家早成花架子了,现在又近年关,所以要先借些钱来遮羞吧?”万氏低声告诉她自己的猜测,“我估摸着也不止只借了咱们一家,可要推拒又实在麻烦得很,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么?”
木乔想了一想,“他都找上门来了,父亲不点头自然不好,但就算真个白纸黑字写了欠条,但这钱日后若是要讨要起来只怕也麻烦得很。只要他一日为官,总不好咱们就撕破脸找上门去吧?依女儿说,还是母亲的主意最妥当。现在大姐即将出嫁,不如以此为借口推托。女儿想法再去联络下,介绍个中人给他们认识。至于他们要借多少,要怎么借,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咱们再也无关了。”
万氏听得连连点头,她本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会如木乔这般直白的说出来,眼下有她这番话,回头再去向索光弼转叙,她既可以交差,索光弼也不至于为难了。
木乔想了想,决定亲自出这一趟门,万氏想着这大年下的,还要人家出来帮忙办事,没几个有份量的人物肯定不行,当即允了。只是觉得挺有些麻烦这个庶女,暗暗把给她的新年红包加多了一倍不止。
木乔跟沈亦儒借了男装换过,带着他与可人一起出了门,直奔隆盛镖局。不仅见到了展云飞,竟还意外的见到了郑小虾。
“师父什么时候也来的京城?”把沈亦儒留在车上等候,木乔说起话来无须顾忌太多。
郑小虾神情有些古怪,避而不谈,却问,“你怎么大年三十的还跑出来了?”
木乔心知肯定有事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江湖人物的事情她就不打听那么多了,把万氏的话转述二人,随即取出当年霍公豪送她的玉印。
“这里有一万两,再加松涛阁这几年攒下的银子东西,约摸也值二三万之数,统统放给佟家,让他家拿东西来抵。”她的眼神冷静而犀利,“我也不要收他高利,朝廷曾喻令天下,每银一两只许月息三分,让他写清借据,就由云飞安排个人做中人,以顾松的名义借给他去。但我却有要求,必须在三个月内连本带息全部偿还。”
二人即刻会意,她这是赌佟家一个还不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告上衙门。
郑小虾急忙道,“何必如此麻烦呢?不如还是由我们出面,给他放上高利,到时有白纸黑字的借据在手,咱们也未必就会输这场官司。”
“不,”木乔摇了摇头,再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佟正恩了。他这人生性多疑,做事又极为小心。虽然有些利欲熏心,但如今自恃身份,有些太过冒险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
他若是会去借高利贷早就借了,之所以不借,反而要厚着脸皮来找同僚借钱,就是不愿意沾惹上那些是非。况且索光弼要向他引荐借钱,未必就不会将他从前借钱之事和盘托出。若是布下一个太明显的陷阱给他跳,他一定不会跳,反而不如布下一个不太象是圈套的圈套,先将他诱入其中,在他自以为可以随时脱身时,再将这陷阱的底给抽去,那他就逃无可逃了。
“我借了他这些钱倒是无妨,只要师父你和云飞在这三个月内让他筹不到银子来还,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这个却是不难。展云飞和郑小虾对视一眼,二人皆是心领神会。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暗中行事,明面上不好与佟家对抗,但私底下使几个绊子却是不难。
展云飞要去准备借钱之事,郑小虾送木乔回去。沈亦儒瞧见这样一个面貌凶恶的男子送姐姐出来,委实吃了一惊。
“无妨,这是我师父。”木乔简单介绍了句,让他安心,但沈亦儒依旧很不安心,不住的瞅着郑小虾,满腹狐疑。姐姐怎么会拜这种人为师?
郑小虾板着个臭脸横了他一眼,“小子,别以貌取人!老实到前面呆着,我和你姐姐说几句话。”
我不!沈亦儒怕归怕,但依旧梗着脖子横在他和姐姐之间,一副生怕姐姐吃亏的样子,半点不肯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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