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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怒气
    木乔从来没有见过干爹干娘这般生气的模样,从前就算是那回她为了银钱之事撒了谎,霍梓文为了承担责罚,去服侍了空谷道长三年,好歹也是一家人当面见证着的。



    可是这一回,他们却是把包扎停当的霍梓文叫进房间之后,不许任何人进来围观。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便让他到后院,安放祖宗牌位的屋子里去跪着,门窗是霍公亮亲手锁的,连丝缝儿都不留。



    木乔几次三番想去求情,都给甘婶拦住,“老爷夫人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况且这事还没完,且等等看再说吧。”



    果然是她更了解霍氏夫妻的脾气,处置完了霍梓文,就轮到霍梓斐了。



    他进去的时间不长,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就响了起来,木乔在外头心惊肉跳的默数了一时,差不多有四十下才停。



    甘成早跟甘泰准备了软担在那儿等着了,见捱完了打出来,便抬他回房。霍公豪沉着脸余怒未消,“从今儿起,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他出门半步!”



    这倒是好了,总算是有个明确的说法,不至于让人提心吊胆。



    甘婶估摸着接下来该轮到木乔了,低低嘱咐,“一会儿进去,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若是怕说错话,就索性哭吧。让阿三一人承担责任,别再惹老爷夫人生气了。”



    “可……那怎么行?”木乔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拉着她的衣袖哽咽道,“干爹会不会一生气,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你个傻丫头!”甘婶用力拍了她一记,“就算赶一个,总比赶两个好吧?有你在家里,还怕日后不能劝得老爷夫人回心转意?”



    “甘婶!”蓦地,房间里传来霍公亮低沉威严的声音,“你和阿乔一块儿进来吧。”



    这……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甘婶有些心虚,挡在木乔前头进了屋,见面就先赔起了笑脸,说起了软话,“老爷,夫人,孩子们年纪小,偶然做错事也是有的……”



    木乔却不敢如此,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泪流满面,“干爹,干娘,是我不好,你们责罚我吧。只要别不理我,别赶我走,怎么打我都可以!”



    甘婶一见如此,就是有话也不好劝了,正想随她一起跪下求情,阮玉竹发了话,“甘婶,这儿没你的事,你且站在一旁,听着就是。”



    那有句话甘婶还是要说,“老爷,夫人,你们别怪我多嘴。这几个孩子都是咱们一起看着长大的,便是感情深厚些也属平常……”



    霍公亮瞪了一眼过去,“现在还不到你保媒拉纤的时候,你先歇歇吧!”



    甘婶在霍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得过老爷一句重话,这会子平白臊个没脸,自己也觉无趣。若是再说什么,只怕会惹得他们二人更加生气,只得讪讪的暂且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这边霍公亮才睃了地上的木乔一眼,对夫人使了个眼色。他是父亲,有些话不方便开口,要问的话,还是阮玉竹更加合适。



    “阿乔,你起来,过来跟干娘说说,你和你三哥,究竟是怎么回事?”阮玉竹将木乔召进内室,才低低的问,“他可曾,对你有过不轨之事?”



    木乔听得脸通红,急忙摇头,嗫嚅着道,“三哥……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阮玉竹长长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许多,“那你们……我是问他,对你有这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眼神明显严厉了起来,“你可不许欺骗干娘,也不许替他说好话。”



    木乔无法,相较于霍梓文将被严惩,她更害怕失去干爹干娘的信任,只得实话实说,“也就是三哥这次回来才有的事,他说,说我已经长大了……”



    阮玉竹无声的微微颔首,“那你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木乔脸又红了,微哽后说了一句真心话,“阿乔愿意侍奉干爹干娘终老。”



    阮玉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明显的慈爱,“我不是问你这个,是在问你对阿三怎么想?若阿三不是我和你干爹的儿子,你还愿意嫁他么?”



    木乔怔住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让她有些想不清楚。



    阮玉竹看她这态度,也不逼问她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送你回索家去。”



    “干娘!”木乔急了,这是要赶她走么?



    阮玉竹淡淡一笑,“等忙过了索家大小姐出阁之喜,再来家里。”



    木乔心中顿时安定了,但却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们怎么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鼓起勇气问,“那……三哥呢?”



    阮玉竹只抬头摸摸她的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一番折腾,已经耗了大半夜过去。



    木乔心事重重的回了房,却哪里睡得着?外头天寒地冻的,霍梓文给关在小祠堂里,连个火盆也没有,这长夜漫漫,他又受了伤,如何熬得过去?



    可待要去看,又恐怕给他添乱,惹得干爹干娘更为不快。眼下最失误的是没把可人带在身边,要是有个会功夫的,去夜探一番,看看究竟也好呀!



    木乔这一夜过得那个辗转反侧,极是难安。待到清晨,才朦朦胧胧浅浅睡着,却又被细细的哭声惊醒过来。



    “那是谁?”



    她这一问,外头值夜的紫桐便进来回话,“是表姑娘。表姑太太说是一早就要回去,她在那儿伤心呢!”



    昨夜之事,就算霍公亮严格控制,但下人们还是多少瞧出些端倪来了。不说别的,只看表姑娘半夜主动跑到大少爷的房间里去,又尖叫着给领出来,大伙儿便估摸着发生了什么事了。



    桑柔对霍梓文用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为了给自己造成声势,并没有刻意瞒人,事到如今,倒成了众人嘲笑的把柄。



    一个大姑娘如此的不知自爱,倒贴着往上赶,最后还给人轰出来,这样的名声还能剩下几分?



    便是有忠厚的长辈肯谅解这样的年轻不懂事,但谁家要讨这样的丫头做媳妇时,恐怕都要好生掂量上一番了。



    桑柔未撞南墙,犹未死心,哭着不肯走。阮氏姑母温言相劝,“傻丫头,若是你姨父姨母肯把你留下,咱们这一说要走,他们必然要设法挽留的。若是不留,那你纵是留下又有什么意思?听外婆的话,你想哭一场是可以的,但别再任性,随我前去辞行。记得好生给他们赔个不是,有什么情况你到时看我眼色行事,好么?”



    桑柔觉得还是外祖母说得有理,心神一定,便依计行事,也不涂脂抹粉了,就这么黄着一张脸,肿着一双核桃般大的红眼前去辞行。态度诚恳之极,声泪俱下的痛陈已过,表现得异常端庄有礼。与昨晚做出那样行径之人,简直判若两人。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姨父姨母并没有挽留,只是客套了几句,便打发人送他们上路了。



    桑柔大惊失色,但外婆却似还有什么后招,也不着急,也不惊慌,只命她出去等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桑柔只怕有些话是不方便在她面前讲的,便先出门,上车静候佳音了。可她却不知,在打发她出了门之后,老外婆是亲自施礼,给表侄女和侄女婿赔礼道歉。



    “全怪老身不好,没有把孩子教好,给府上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还做出那样的丑事,差点连累了梓文那孩子的清名,我实在是愧对你们。大错现已铸成,只祈望你们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好歹替她遮着些羞,别让她让死去的爹娘蒙羞!”



    霍公亮和阮玉竹急忙应承,表示绝不会泄漏一字,阮氏姑母这才百般歉意的离去。



    直到在码头要上船了,桑柔才知事情不好。但外婆此时已经换上平素的威严面孔,“你若强要留下,便将全身的衣裳钗环尽数除下,自己回去。往后不得以桑姓子孙自居,我也当再没你这个外孙女!否则,就跟我老实回乡。”



    桑柔既惊且惧,若是如此,她就算回了霍家,又算得上是什么?想着自己的一番用心,几年用情皆是打了水漂,不由得在码头上放声大哭,声嘶气咽。但这全都打动不了外婆的铁石心肠,吩咐人把拖进舱房,再不许她出来丢人现眼。



    桑柔给设计骗走了,木乔也回家了。



    走的时候原想再见霍梓文一面,只是见干爹干娘面色不好,连提也不敢提。末了只是看过了霍梓斐,想着回头要配些伤药给他送来。



    霍梓斐虽然痛得下不了床,仍在宽她的心,“其实我这样子多半是装的,不说疼得厉害些,没得惹爹娘再生气。哥哥那儿,若有机会,我会再去求求情。你别太担心了。”



    木乔闻言一阵心酸,不由又落下泪来,“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我真没事。”霍梓斐却也有些忧心,“这回爹娘是动了大气,三哥那儿该怎么办,你若有空,也得帮忙想想法子才好。”



    木乔知道。但眼下让她去求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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