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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顶替
    数日之后,便是春闱了。



    一直称病,久未曾在朝堂上亮相的皇帝陛下终于又坐上了那张龙椅。虽然离得远,看不真切,但一些老臣子都明显的看出皇上精神不济,且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子药味,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想来离改朝换代的时间,真的不远了。



    而这最后一届天子门生的选拔,其中便有些说不得的玄妙之处,见人见智了。



    作为一个普通女子,木乔并不关心当朝的状元郎是谁。她唯二关心的便是自家的兄弟霍梓斐与沈亦儒,尤其是后者,能不能表现良好,绽露头角。



    一直焦急的等到索光弼下朝,才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亦儒这孩子这回可是大大的露脸了,在御前考试中是年纪最小的,偏偏比许多年纪大了许多的还镇定。文字也好,问答也流利,皇上甚是喜欢,听说是平凉沈氏的后人,更加赞赏不已。若不是念着他年纪太小,怕是当场就要授官了。但也因为年纪不大,所以特别挑了他出来,要他给宫中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子皇孙作伴读。这可是极有福缘之事,他这也算是给故去的父母大大的争了一口气了。”



    索光弼说得羡慕不已,皇子皇孙们的伴读,便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宫门的贵人了。只要不是特别没眼色,站错队,基本上这一生的富贵就有保障了。



    但木乔仍有些担心,“女儿无知,在民间曾听说陪殿下读书还要替贵人们挨打受罚的,本朝可有这样的规矩?”



    索光弼呵呵笑了,“民间传说而已,哪里尽信得?小时候殿下们不学好,是有惩罚身边侍读太监的,但进了御书房却是不会了。不信你回去问你干爹,要罚也只是多罚些功课而已。”



    他望着木乔,忽地笑得有几分客气,“亦儒那孩子下来跟我说,他的功课之所以有精进,全亏了你引荐他去跟霍太傅学习,着实是教导有方。将来你的几个兄弟,可也得劳你这个姐姐多多费心了。”



    木乔又客套一番,表示自当尽力,又问起霍老四的情形。



    索光弼笑容收敛了些,“霍大公子的成绩也甚好,但却当廷表示,想进司天监为官,皇上也已允了。”



    什么什么?木乔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是我家三哥,不是四哥?”



    索光弼眼光中别有深意,“确实是霍大公子,听闻霍二公子临时病了,是以由他顶替兄弟前来应试。原本皇上看他一表人才,想委以重任,奈何霍大公子跟着玉衡真人耳濡目染已久,终是淡泊世事,自甘去了那样地方。不过这也是为国效劳,可喜可贺。”



    他话里的意思虽然客套,但那言不由衷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司天监,是替皇室查看风水,监测全国风云雷电的地方。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皇上专用的风水先生。



    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的官位不会太高,但谁也不能说他们的作用就不要紧。毕竟宫里的红白喜事,八字配对,全都要出自这些人的口中,万一他们使坏,随便神神叨叨上几句,就可能毁了人的一生。



    但也就是因此,所以司天监始终在群臣之间就带着几分神秘。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有时候不可能平铺直叙的讲些实话,而且和皇室中人的关系注定会是错综复杂的。



    是以一般的大臣都尽量避讳跟他们有所交集,就是害怕和他们过从甚密,一是听到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二是怕给皇上误认为会有所企图,想要窥探天机,遭人猜忌,是以在受欢迎程度上,还不如独霸道观装神弄鬼的玉衡真人,这也是索光弼提起来颇有顾忌的地方。



    木乔听得心中直撇嘴,那个霍梓文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要跑去应试?他不说不愿意为官的么?就算是想去过把官瘾了,就算是当个芝麻绿豆大的的九品小县官也好啊,为何要跑到司天监那种地方去装神弄鬼?



    干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神神叨叨,凭借红口白牙就颠倒是非,妄断福祸之人。他倒好,偏偏跟霍公亮对着干。你教礼仪诗书,我就去传播周易八封,这莫非真是无冤不作父子?木乔着实替某人捏了一把汗。



    都已经很不受待见了,何必还要再往自己身上添点臭狗屎?只可惜现在抓不到人,也弄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春闱之后没几日,就是当朝新中的状元探花们披红挂彩,跨马游街。这是读书人一辈子最为荣耀的时刻,自当接受万民敬仰。



    然后赴皇上御赐的琼林宴,更加热闹非凡。有些眼尖的大臣,就开始暗自打听可供选择的夫婿人选。



    但一切,都得等到皇家春筳开过之后,才轮到他们。



    想当年,现任的城阳郡马佟正恩佟大人不就是这时候入了杨婉真的眼,从而飞黄腾达,从此平步青云的?



    历朝历代,都不乏这样的例子。至于佟大人那位薄命的前妻,却是早早的就在时光的长河中被人淡忘,无人挂怀。



    不过要说起这位佟正恩佟大人,家中可真是流年不利。



    新年头一日,虽然喜得麟儿,多年未有所出的大哥得了一子。但紧接着,就是生母亡故。然后过了年没多久,他家那位被文昌伯府休出来的妹子又在租住的小院里横遭劫杀。因是女眷,死时不便验看尸身,虽然佟家报了案,也悬了赏,却哪里有证据可破?只是连累了掌管京城刑狱的官员们,每每见到这位佟大人只好绕着道走,甚是不好意思。



    可人家妹子亡故不久,家中大哥又病故了。



    若说佟丽萍的丧事还可以草草了之,但佟正义的丧事就不可如此草率了。为表兄弟之情,城阳王府搭起灵棚,挂起白幡。在这清明将近的时节,细雨纷飞中,分外显得哀凉无比。



    虽说佟正义本身算不得什么人物,但看在佟正恩的面上,还是有不少官员前去吊唁。当然也不能空手去,走的时候自然是要留下白银若干,聊表心意。



    这日恰好佟正恩得闲,管家便将这场丧仪的账簿送来过目,佟正恩并不细看,直接翻到最后。



    一看他办得如此隆重,统共也才收得白银三万余两,顿时恼了,将簿子往地下一摔,“办事前后也花去七八千两了,这点子够做什么的?我不是让你把那些不值钱的物件全都脱手么?那些钱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是知道家境艰难的,那五万两银子的债可不是白借的,就指着这丧事收回来呢。只是实在天不从人愿,这佟正义说到底不过一介庶民,他的过世总不好让人家当成官员那般,随便出手就是千儿八百的吧?



    就这些在他看来,已经是人家很给面子了,只是不好言说,只得苦着脸解释,“大人有所不知,那些东西已经让家下人暗中处理掉了,这帐簿您没有细看,喏,就在这儿,都一一注明了。”



    他捡起帐簿又送到佟正恩的面前,却给他看也不看的劈手甩到他的脸上,“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想法凑出五万两么?你给我看账有什么用?那钱呢?我只要钱!”



    管家一肚子憋屈实在是没法说,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佟正恩管他要钱,他管谁要去?哭丧着脸道,“大人,要不还是请郡主娘娘想想法子吧。家里可以腾挪的东西都已经腾挪了个遍,可怎么凑也只有三万不到的样子。总不能连您和老夫人、小少爷,小小姐她们的衣物首饰也给当了吧?”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特意给佟正恩提个醒的,杨婉真那儿的嫁妆都折腾得差不多了,但还可以在佟李氏和佟玉娇姐弟俩的身上打主意。再有佟正义余下的那些小妾,留在家里也没甚么用了,不用尽数发卖出去,好歹少点嚼用。



    他想想便道,“那你且把府中人员清理一番,有些用不着的,暂时就处理了吧。不要怕得罪人,就从我这儿开始裁减。再把府里几宗大的花销理理报来,看哪些还可以省点的就先省了,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管家听音知意,紧接着问了一句,“那……包括郡主的别苑么?”



    佟正恩冷笑起来,“连我都快没饭吃的,还顾得上谁?一律裁减。”他想了想又道,“那边的人你别管了,只将每月拨过去的银子裁掉一半,郡主要是问起来,让她来找我!”



    管家得令,又出去干活了。



    但佟正恩又问起一事,“那枚白玉扳指,还是没有找到么?”



    管家连连摇头,“真的没有。那日去的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所有的东西都对上了,没可能会单独私藏一枚扳指。想来很有可能是当时姑奶奶偷走时,弄丢在哪里了。”



    佟正恩很是气闷,“什么东西丢了不好,偏丢了那个!”



    那能怪谁?管家这话不太好说。那枚白玉扳指原是佟正恩自己随身带着的,谁也不给。那日也是他自己放在桌上,才给佟丽萍拿了去。现在搞丢了,也是佟正恩的责任,怎么总是混赖他人?



    可佟正恩却是不讲道理的,“你再去寻,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东西给我寻出来!”



    管家无奈应命,且虚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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