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是体面,但入宫也是风险。尤其是要与圣眷正浓的贵人安胎,就是脑袋长到脚趾上的蠢人,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件轻松的差使。尤其得知举荐木乔进宫的人还是佟正恩,那绝对是没安好心了。
木乔自从得知消息,就怔怔的坐在那儿不吭声。旁人都以为她是吓着了,浑然不知她脑子已经开始急速转动着应对之策。
万氏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老爷,您这倒是快拿个主意啊!咱们要不要通知霍大人,请他帮忙想法子拦一拦?”
“这还怎么拦得住?”索光弼脸色铁青,恨得把牙龈都咬出了血,“二姑娘在京城中的名气已经打响了,她若是不去,就是成心不给皇上面子!纵是霍大人知道了,也多半是没有办法的。不过该通知的,咱们还得通知到。你这边赶紧选两个伶俐老成丫头,随二姑娘收拾行李,准备进宫要紧。”
他紧皱着眉头在屋内踱了两圈,忽地眼前一亮,似是找着救星,“对了,还有三殿下!”却又很快自己否认了,“不行,这会子若贸然找上门去,万一二姑娘在宫中出点岔子,那连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能找。这可怎么办了?对了,还有肖嬷嬷!”
索光弼刚想起还有一个可用之人,万氏又哭丧着脸告诉他,“老爷怎地忘了?肖嬷嬷告假回乡,今早已经走了。”
“怎么能把她给放走了呢?”索光弼也急得快六神无主了,若是肖嬷嬷还在,好歹她是宫里的老人,多少知道些宫里的忌讳,应该也有几分薄面,说不定可以提点着木乔,可眼下她也走了,要上哪儿才能再找到这么一个合用的人?
忽地有个小厮在上房门口探头探脑,见主子神情不好,也不知该不该进来回这个话。却不意被索光弼瞥见,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当即喝骂,“怎么一点子规矩都不懂了?”
那小厮慌忙跪地求饶,“是肖嬷嬷回来了,想跟二小姐再说几句话,奴才……”
什么?索光弼顿时喜笑颜开了,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肖嬷嬷原本是雇车离开了的,只是到底心中难安,到了码头,因那船得下午才开,她便只得在码头上寻个小店坐着打发时间。信是早就写好的,但她心中实在难安,怕自己好心办坏事,越发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回去亲自说一声。
于是纠结来纠结去,到底又把自己给纠结回来了。打算亲口说个明白再走,没成想索府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肖嬷嬷没有二话,主动道,“那老奴便腆颜陪二姑娘去宫里走一遭吧。”
万氏顿时松了口气,“那剩下一个便让玉环或是玉珮跟去吧。”
不料肖嬷嬷却有不同见解,“还是让青槐或紫桐跟着吧,她们年纪虽小,规矩也差,但难得老实,便是犯了错,总也不好太过责罚。”
这便是肖嬷嬷为人的精明之处了,若是木乔带在身边的两个人皆是可用之人,难免会让人见了就心生警惕,反而不如带一个老成的,再带一个笨笨的,就算是闯了什么祸,也好收拾。
“不带我去么?”可人知道这一消息,非常失望。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到皇帝家去捣乱啊。难得这么一次进宫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
其实木乔是很想带个会功夫的,但肖嬷嬷却暗自给她递了个话,“宫里的人眼睛亮着呢。”
她虽不知可人会功夫之事,但也觉得这丫头一双眼睛子过于机灵了些。反不如青槐他们这样的家生子,身世清白,经得起查。
木乔稍加琢磨,便明白肖嬷嬷的深意了,安抚了可人,提笔开始写信,“你留在家中守着,万一有什么变故,记得拿着我的信去找霍大公子和云飞,他们看了我的信,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人有些不肯,总觉得木乔象是在交待遗言似的,“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了,何须如此麻烦?”
木乔心中苦笑,面上却佯装生气的把信硬塞进她的手里,“那我现在吩咐你怎么不听了?你别担心,主要是钱财之事,我怕我不在,他们分赃不均打起来,那就难看了。”
可人将信将疑的把信收了,木乔心中却也暗暗捏着把汗。
一入宫门深似海,天知道此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从前好歹还有三殿下委派的严氏在身边跟着,但她陪了木乔两年,去岁家中有事,也见她医术也学得差不多了,便告辞回乡了。往后就只能靠自己,她得做好那个万一的准备。
消息传到霍家,霍梓文当时就急了,也顾不得会挨骂,恳求爹娘,“怎么能让阿乔去那种地方?爹,您能想想办法,拦下这事么?”
“现在是皇上点名让她去,谁能有法子?”霍公亮也是一筹莫展,不过他却比儿子老到得多,当即想到,“好在我现在还是太傅,虽说宫里几位大皇子正忙,但小皇子还有不少。我立即进宫,让皇上开课,往后日日到宫里去走动,总能探探消息。”
他又嗔了儿子一眼,“你也别在家里杵着了,还不快上你师兄那儿去?好好念几句经文,保你妹子平安无事吧!”
霍梓文得了此话,立即如奉金科玉律一般,跟阵风似的跑了。
阮玉竹还有些担心,“老爷,这么做……会不会给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霍公亮眼珠子一瞪,一派正直模样,“老爷我心系江山,挂念皇子们成材,这是为了大义。就算是阿三那小子不去,玉衡真人也得没事往宫里走几遭。照顾下咱们女儿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就算别人议论起来,那是咱家闺女,将来的媳妇,有啥不能关心的?放心,落不了闲话。”
阮玉竹见他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忽地笑了,“妾身今儿才知,原来老爷也是个护短的!”
霍公亮哈哈一笑,却又叹了口气,捋着花白的胡子给夫人看,“活到我这把年纪了,就算是落个为老不尊的名声,但能保住一家子平安,又有什么打紧?”
老两口对视一眼,全是天下说不尽的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
三日之后,木乔进宫了。
因为有肖嬷嬷的协助,一切顺利。她和万氏商量了下,决定带青槐去。不是因为这丫头更加机灵,而是因为她有个最大的特质,容易脸红。
跟生人说话脸红,一着急也脸红,要是遇到点什么着急的事情,脸就更红了。兼之生得端庄圆润,更极容易给人亲近老实的印象,跟在木乔身边,瞧着也让人更加放心。
走前,索光弼和万氏又特意把青槐全家都叫到一块儿,先厚赏了二十两银子,又挨个儿敲打了一番。唬得一家子又把青槐拎回去,单独训斥了半***得青槐跪在地下指天誓日,绝对唯二姑娘马首是瞻,就算拼死也要护得主子周全不可。
其实木乔倒没有这个意思,但索光弼和万氏却不能不多加小心。木乔顶着索姓入宫,代表的就是索家的脸面荣辱。犯错事小,但若是大节有亏,那可是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的大事,是以不能不提前预备着点。
入宫那日,索光弼亲自送她们到了宫门外,又殷殷叮嘱了一番,交由内监带进去。木乔正自惶恐不安,却不料在宫墙夹道内遇上了干爹。
霍公亮冲她微微颔首,交待了一句,“好生伺奉贵人,莫要懈怠。”
话虽不多,但能够看干爹一眼,木乔的心中就顿时安定了三分,连脚下的步子也稳健许多。
那刘更衣因只是顶小位份的嫔妃,故此并没有自己单独的院落,住在畅春宫的偏殿里。这所畅春宫从主位庄妃娘娘起,大半俱是不得宠的。只有这位新进来的刘更衣,与一位冯美人因年轻貌美,还有些圣眷,故此她们俩的位份虽低,但住所却不太差。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二人正好住在同一个院里,是两个对门。因为同样年轻,当然成日里总免不了攀比一番。
尤其因为木乔等人奉圣旨要来照顾刘更衣,她们二人早早的就吵了一架,刘更衣仗着龙胎,硬是占了原本属于冯美人的一间房来安置她们。
此刻见木乔等人进来,冯美人一早就端了张椅子坐在对面虎视眈眈。见到木乔时,笑眯眯的道,“索小姐,你可得好生看着刘更衣的胎,若是出了半点差池,那可不是好玩的。”
然后,木乔在她转身之际,清晰的听见一句低低的讥诮,“我倒要看看,这十月怀胎之后,倒是生龙还是虫!”
木乔暗自心惊,难道这就连自己也记恨上了?倒是肖嬷嬷脸上不动如山,在安顿下来之后,便提醒木乔,“姑娘也该去给娘娘拿拿脉,虽说是有御医看过的,但自己心里有个数,才知道怎么做好。”
嗯,木乔点头,这是她的本职工作,她不会怠慢。
刘更衣见她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倒是毫不吝啬的就把手腕伸了出来,“那就劳烦姑娘看看,我这胎象如何了。”
木乔心中一惊,怎么这刘更衣脸上的笑容恁地古怪?待把手搭上去之后,木乔背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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