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府。
佟正恩这些天真是吃不香也睡不宁,那十万两的巨额债务都快把他压垮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要顾念名声,直接把佟正义扫出家门拉倒,也不会弄得象今日这般狼狈了。
五万两已经把杨婉真的嫁妆,还有他历年搜刮的值钱物事花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五万两是用现在这所大宅子抵着在。
因那松涛阁的东家闹得厉害,佟正恩赖账不成,既制不住别人,还很有可能给坏了名声,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又托中人上门讨情,把家中变卖得十室九空,才七拼八凑了几千两银子暂且通融了还款时限。
但松涛阁却放下话来,就延迟可以,但这几千两只能算作利息,到时他还是得还五万两来的。佟正恩恨得直咬牙,市侩却偏偏是无可奈何。欠债还钱,天公地道。这事确实是自家理亏,他还想当这个官儿,就不敢当真闹到官府去。
眼下,他几乎把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改朝换代上。只要老皇驾崩,新皇登基,按律都会大肆封赏群臣。
佟正恩估摸着就凭自己举荐那蒋太医有功,怎么着也得让杨烜赏他个万儿八千两。到时再凭他这有功之臣的身份,加官进爵,想来又能得不少孝敬,界时这区区几万两的债务就不在话下了。
当然,佟正恩也算计好了,只要大局一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那家松涛阁整得家破人亡,在京城再也没有立锥之地!
太可恨了!这起子刁民,他不过欠几个钱,又怎么了?至于这么穷追猛打,紧咬不放的么?
佟正恩不想自家欠钱不还,是多么可恨,反倒恶毒的怨起了债主。尤其是每当穿衣吃饭的时候,想想过去的锦衣玉食,再看如今的旧衣粗食,他心里的怨毒就又深了不止一分。
偏偏佟李氏还成天在家里跟他抱怨天报怨地的,不是嫌伙食太差,就是嫌带孙子太累。
佟正恩给说得恼了,恨恨的道,“这可是你孙子,你要不愿带,索性一把掐死,别在我跟前啰嗦!”
佟李氏气得无语,将怀抱里正哭闹不停的孙子往他怀里一塞,“要掐你掐,反正也是你侄儿!”
佟正恩火冒三丈,举起才几个月的小小婴孩差点就往地上摔去,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还是旁边的下人实在看不过眼,伸手接过抱下去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佟正恩忍无可忍了,跳起来冲佟李氏吼,“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现在家中正是困难的时候,得挺过这一关才行,你怎么还为老不尊,净扯我后腿?”
佟李氏满肚子怨气,“你老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里伺候得了那小猢狲?你又不是没媳妇的人,怎么不让她来带?哼,咱一家子什么委屈都受着,凭什么她在外头逍遥快活?”
她这是妒忌杨婉真了,也想到那边别苑里去享福。
佟正恩嗤笑,“您还真别有想法,若是您也有个郡主头衔,我能拿您当菩萨供着!咱家现在,还都指着她那点俸禄呢,否则,真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朝廷律例,象杨婉真这样的皇室宗亲,每年都有数目不少的俸禄享用,佟正恩沾她一个郡马的光,除了官职俸禄外,还有一份补贴,否则,他家的日子真连最起码的体面也没有了。
但佟李氏不管这些,在这一点上,佟家人是如此一辙的相似,凡事永远只从对自己有利的地方出发,“那她就是个女王也总是咱家的媳妇吧?没个听说哪家做媳妇的就可以不孝敬婆婆的。你是她男人,怎么也不管一管?”
佟正恩是不想管么?他是不好管。他以为现在佟正义还在杨婉真的手上。况且,城阳王府也不是好开罪的,实在把杨婉真逼急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所以佟正恩才听之任之,不管她了。
此刻听见母亲这么说,他冷笑连连,“她是您的儿媳妇,那又怎么了?娘,不是我要说句不中听的话来挖苦您,您自个儿想想吧,您从前是什么身份?说白了,就是一个乡下老太太,就是见到有钱人家的狗,也还得绕着走。这会子您倒想摆婆婆的谱了,那当年您怎么还撺掇着我换媳妇?”
佟李氏这下子可气恼非常,暗想儿子自己管不住媳妇,反而埋怨起她当年来,不由得也呛了一句,“那当年要不是你自个儿愿意,谁劝你能听?”
佟正恩也气得怔住了。母子二人正在僵持,忽听有人来报,“沈公子来了。”
哪位沈公子?佟正恩接了名帖愣了一下,沈亦儒?他来找自己做甚么?想想他现在的身份,难道是替某位皇子来传话的?
“快请!”
佟正恩还琢磨着怎么能从中捞点好处,沈亦儒端正着一张小脸进来了,“佟大人,学生本不该来扰您清静,但有家中一桩旧事,须得向佟大人亲自请教。”
佟正恩给他这态度弄得怔了,“何事?请讲。”
沈亦儒隐忍着恨意,望着他的眼睛,“我来是想请问一下,我姐姐的消息。”
“你的姐姐?”
“是。我有一个亲生姐姐,小时候进京来走亲戚,可是意外失踪了。我寻了许多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前不久,我又到京城郊外去打听,遇到一个开小饭店的老板,他依稀还记得些当年旧事。那一年,是大魏建元三十四年,大比之年,也是您高中榜眼的一年。”
佟正恩听到这里,没来由的心头一跳,直觉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就听沈亦儒接下来就道,“佟大人应该记得吧?也就是在那年的中秋节前,那位老板记得曾经接待过一户岑姓人家。听她们家人说,是上京来投奔高中榜眼的夫婿,是以印象特别深刻。而在那家人当中,就混着一个和我姐姐年貌相当的小女孩,听说是给那家的女主人,也就是您的前妻救下来的。恰好名字也一样,就叫木乔。请问佟大人,此事是否属实?而我那姐姐现在何方呢?”
佟正恩的脸一点一点的白了,木乔有弟弟?沈亦儒居然是她亲弟弟?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来不及多想,他张口就道,“木乔不是索家二小姐么?怎么会是沈公子的弟弟?只怕你是认错人吧。”
沈亦儒瞧着他,却颇为古怪的一笑,“佟大人的意思是,索家二小姐木乔就是当年那位为尊夫人所救的姑娘?那她是怎么到了霍家呢?”
中圈套了!
佟正恩唇上没了半分血色,半晌才干巴巴的寻出一个借口,“我这不是听你说到索小姐的闺名,才想到她的嘛。不过沈公子,你真有个姐姐?”
沈亦儒肃然道,“这种事情难道还做得了假么?佟大人不信,尽可以去平凉城的沈氏打听打听,我家爹娘共有我们姐弟二人,当年姐姐失踪,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我不信,一直都在打听,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给我寻到了。佟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我家姐姐到底现在何方?”
佟正恩只觉得头皮根子一阵发麻,他这回清醒的意识到,麻烦大了!
霍梓文在宫中呆了五日,按例可以回家休沐了。
霍梓斐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敲开了哥哥的门,“哥,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你说。”霍梓文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一脸忙碌。回家之后,除了跟爹娘禀明木乔在宫中一切安好之外,别的话他一概没有多说。
父母年纪都大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木乔的险境,除了提心吊胆,日夜悬心还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烦难,还是让他这个长子来担着就是了。
霍梓斐很有些赧颜,嗫嚅着承认,“哥,我动了你的箱子。呃,小儒,他也看了。”
什么?霍梓文惊得笔杆子差点掉了下来,转身迅速查看自己最要紧的那口箱子,“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霍梓斐低头认错,“哥,我们也是想帮忙来着。”
霍家的家风还是很好的,虽然霍梓斐一时糊涂做了不问而自看的事情,但他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在哥哥发现之前,承认错误。
嗐!霍梓文重重的跺了下脚,他是知道沈亦儒和木乔真实关系的,木乔的事情让霍梓斐知道了还不打紧,给那小子知道了可不知能惹出什么事来!
“那沈亦儒呢?他是不是打算上佟家要人了?”
啊?霍梓斐听得一愣,“他上佟家要人,为什么呀?”
“他是木乔的亲弟弟!”霍梓文坐不住了,迅速起身换衣服,“你快带我去找他。”
“什么?他是木乔的亲弟弟?”霍梓斐失声惊叫,“糟了,那这小子肯定跑去告状了!”
佟府。
佟正恩看着沈亦儒,许久才艰涩的找出个借口,“当年,我前妻确实救了一位小姑娘。但是进京没几日,她就自行离开了。是以她的去向,我不清楚。”
“哦,那我明白了。既然佟大人不清楚,那我只好去衙门里去报个案,打听打听到底我姐姐上哪儿去了。若是有问到佟大人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担待。”沈亦儒拱一拱手,也不多说什么就告辞了。
佟正恩脸色煞白,此事若是惊动了官府,再查下去,会不会揪出那些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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