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依然多年养成的习惯哪里会因为一夜没怎么睡就轻易的被打破,到了时间还是会自然的醒过来,只是身体精神都累,让她躺在床上不想动,想逼着自己多睡一会儿罢了。
所以李嬷嬷带着丫鬟进来她是知道的,可就是不愿意动,想着她们知道自己的脾性一定不会贸然来吵她。
可这一群人刚出去没一会儿,李嬷嬷竟又回来了。
床帘一被打开,李嬷嬷就看到她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硬是被吓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忍不住心生无奈的吐了一口闷气。
“小姐这是作甚?吓死老身了,还以为你生病了。”
楚依然一双眼睛没什么情绪的在李嬷嬷的身上转了一圈,看上去整个人情绪不是太好,一时也没有开口理会李嬷嬷的问话。
只是又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完全没有打算起床的样子。
不明所以的李嬷嬷很是诧异她的这番动作,刚才的担心又浮上心头,埋怨和责备瞬间又化成了焦虑,“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身体真的不舒服?”
楚依然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一下,然后又突然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
看来下次谁要还敢半夜到她房间里来掳人,她非提刀宰了对方才行!
李嬷嬷可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此时楚依然心里是什么想法,只觉得楚依然这一大早行为反常,有古怪。
心里就更加不安和六神无主了。
“小姐?”
楚依然终于带着一脸的阴沉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于李嬷嬷的担心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一如既往的轻柔软绵的开口道:“让她们进来伺候着吧。”
李嬷嬷虽然心里疑问多,很想继续追问楚依然,但这个时候也看出来此时楚依然心情不佳,并不愿意多说话,所以也就将心里的疑问都压了下去,顺从的走到房门口将还等在门口的丫鬟们叫了进来。
几个丫鬟当中的一个丫鬟手中还抱着昨夜被楚依然扔在了床边的被子,楚依然免不得就多看了两眼。
那被子上边果然已经污乱不堪,心里不禁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北陌寒,要不然这一早上起来看到这被子在自己床上,她的心情说不定会更加糟糕。
只是本来好好在床上的被子怎么会脏成那样子,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在脑袋里各种猜测,各种分析,若是她不说,到时候这院子里就算再忌惮她,也免不得会传出些不靠谱的流言蜚语出来。
所以,不用李嬷嬷再寻个好时机询问她,她自己便趁一屋子下人忙上忙下伺候她起床的时候开口了,“那个被子看样子是洗不干净了,拿下去洗洗送给街边的乞丐吧。”
“啊?”房里的丫鬟一听这话纷纷一惊,都不约而同的暂停了手上的活儿。
那被子可是上好的云岭蚕丝被,虽然上边的污渍可能洗不干净了,再拿给楚依然用也不可能,但是如果这样就被拿去送给街边的乞丐,就算是相府,这种做法也实在有点过分浪费了些。
那被面一般情况下就算不要了,也会回收到库房,或者被利用起来做些其他东西也是很好的。
再不济,赏给某个院中某个丫鬟也是好的,送给街边乞丐那真是暴殄天物。
“小姐,这府中的东西怎么能说扔给谁就扔给谁?”
丫鬟惊讶归惊讶,但主子说的话大多不敢直接反驳,倒是李嬷嬷在旁边及时出声责备楚依然这种行为。
然而楚依然却只是浅浅一笑,并不以为意,“什么府中的东西,这算我房里的私物吧?还有哪里是扔,说了是送,眼看这天气这么冷了,给街边的乞丐也算是做回好事。”
“小姐要做好事,送些钱,施点粥就好,这被子……。”这被子一床新的可是能抵好些贫苦一点家庭半年的开销,说送就送,这不是败家吗?
楚依然神情漠然,知道这房里,包括李嬷嬷都以为她这个千金大小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不知油盐酱醋茶的珍贵,不懂一个铜板,一锭银子,一个元宝的价值差别在哪里,所以认定她是小瞧了这蚕丝被的价值,认定了她就是败家。
可她突然这么做自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的确不太知道民间疾苦,但却不是一点世事都不通,虽不曾体验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的生活,但总归是见过一些穷苦之人的凄惨,说不上多能理解,但有点脑子倒是能够知道他们与自己的差距。
所以她自然知道蚕丝被的珍贵,要不然府中的下人也都置备一套了。
不过就是她自己体验了一遍秋夜里在外过夜的不容易,想着那些乞丐每天都过着那样的日子就稍微觉得有点佩服,算是一点点感同身受后的人性善良吧。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半言老人,当然她不会天真的认为半言老人真的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只是前一夜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她又想到上次从普罗寺下来与半言老人的相遇。
当时他集结了那么多淮郡的难民,她还揶揄他是要当乞丐头子,而他却并没有反驳。
再一结合现实情况和历史记载,似乎不管是哪朝哪代,不管是多么富裕繁盛,乞丐这一类人总会出现在各个角落。
这一类人活得卑微轻贱,可却从来不曾消失过。
这样想来,若是能将这些人集合起来,那该是一派怎么样的势力?
所以,不管她想得对不对,反正她愿意对这一群人释出一些善意,若是半言老人所想与她猜测不谋而合,那是更好不过。
“照我说的做。”虽然轻言秀玉,但却不容反驳,就算李嬷嬷也只叹气任她去了。
“还有,被子脏掉的事私下里不准议论,更不准传出这院子,若是这院子外的人知道了,我一个都不会轻饶,小心你们的舌头!”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双淡眸猛地出现一道冷冽的狠意,吓得正在帮她梳头的丫鬟浑身一颤,手中的梳子竟脱手掉到了地上。
“奴……奴……。奴婢该死!”
那丫鬟三魂吓掉了两魂,可楚依然脸色都没有变一下,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对她战战兢兢的请罪也熟视无睹。
“该让你们知道的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不告诉你们的就是你们不该知道的,老实的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对你们自己好。”
她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一边从首饰盒里挑出自己要佩戴的珠花,然后才想起昨夜北陌寒用了钥匙没有还回原位,遂又对身后的李嬷嬷吩咐道:“嬷嬷,昨夜开了一下柜子,钥匙还在上边,你将它取回来吧。”
李嬷嬷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到柜子前去取钥匙,但还是顺便将柜子里的变化看在眼里。
楚依然的话没有针对谁,所以看上去是说给房里的所有人听的,也就包括了李嬷嬷。
照理说像李嬷嬷这般忠心的老人,还要听楚依然这番话,多少会有些心里不舒服。
但李嬷嬷毕竟是看着楚依然长大的,她说什么做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李嬷嬷心里都一清二楚。
刚才那番话实际上只是在敲打几个丫鬟,这房里一早出现了太多不寻常的事情,若是不提前叮嘱一番,总保不定有脑袋瓜不灵光的,嘴巴还大,拿出去到处说。
至于对她李嬷嬷,她总会找个单独的时候将事情与她说,就算是为了让她不为她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