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然不想和贾单讨论这种问题,他觉得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觉得他是杞人忧天。
遂生硬的将话题转到一边,“明天太后寿辰,我不得不进宫,来问问你有什么要嘱咐的?”
贾单对着楚依然忍不住翻白眼。
也就他知道她说话方式和个性,这要是让别人听了,只怕不说她脑子有病,也会觉得这人怪异。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消息?”
“所有可能对我不利的消息。”她一点都不客气,只是看着贾单的目光带了几分观察和试探。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让我给你皇宫里的消息,所以现在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几句话而已,总是每个正经,吊儿郎当的贾单突然换上了严肃的神情看着她,目光灼灼。
“单哥哥不该早就料到了吗,我若再浑浑噩噩,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多不值当。”
这话说得没错,所以贾单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掩饰他早就知道比她更多的消息,甚至不刻意表明这一点,毕竟都是明白人,没必要什么事情都一二三四的说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和相爷现在是什么打算?”
“单哥哥,你觉得就现在我面对的情况,我该怎么办?”
她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主动将这个问题丢给他,毕竟她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贾单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掌握了不少消息在手上,但本质上只是一个商人,这种事情我怕给不了你任何建议。”
“我以为就单哥哥对我的好,一定会想出各种可以保护我,让我逃开这命运枷锁的方法。”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头也低了下去,看上去有些失望和无助。
“你什么时候也这般不坦白了?”
“单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向他,只见他脸上没了一点笑容,出了严肃更多的是逼人的怒意。
“或许你从来都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实际上你也从来都很直白,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自己,你已经不信任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贾单的语气很平静,可却还是听得出他心中的难过和失望。
“果然,单哥哥还是那么了解我,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他既然已经看出了,她也就不做隐藏了,直接与他正面对峙着,心里祈祷着事情不会是最坏的情况,希望他能有一个让她信服的说法。
“贾家的后人。”她问得直白,他回答得也干脆且掷地有声。
“哪个贾家?”
“镇国公府那个贾家。”
虽然意料之中,但楚依然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凉,看着面前他丝毫不避讳她的眼神,那双狐狸眼睛虽然有些媚气,但里边的波光却干净如水。
只见她状似稳住自己情绪一般暗暗的吸了一口气,“那个贾家早就被灭门了,株连九族。”
“那只是外传而已,事实上我还活着,你的母亲当年也活着。”
显然贾单并不愿去回顾贾家被株连九族的事实,以至于他此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母亲能活着是因为她就是贾家灭门的罪魁祸首,而你又凭什么活得下来?这些年还能这般招摇的冠以‘贾’姓活动在这京城里,想我母亲当年都只能改名换姓。”
一直很平静的楚依然,看上去无情至极,句句话如刀,刀刀直戳人心,毫不留情。
可她不过也才十五岁的孩子,就算再冷漠无情又能冷漠无情到什么程度,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眶早已经泛红,毕竟这些年楚依然成长得很寂寞,很枯燥,唯一的交心好友便是眼前这个‘远房表哥’。
“你果然长大了,可你离你母亲的境界差远了。”
“这又何须单哥哥说出来,她是北朝传奇,而我就是背着这金光闪闪的身份背景也不过平庸至极,怕是相提并论都难吧?”
这话说得几分真,也有几分讽刺。
当然她并不在意声望,更不在意她是否比得上自己母亲,她只是有点不喜欢那个为了一个男人而灭了自己家族的女人而已。
贾单没有与她纠缠这个问题,心里知道她将他的话理解岔了,所以只是摇着头,苦笑着道:“你母亲是背叛了贾家,但她并不知道会给贾家带来灭顶之灾,所谓株连九族不过是暗中派人血洗贾家。等你母亲知道赶往贾家的时候,整个贾府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我只是她在几百具尸体里疯狂翻找寻得的唯一幸存者。”
楚依然怔怔的看着始终控制着自己情绪,表现得很镇定的贾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他的话,但是他说的这点细节让她越发觉得当年的事情十分荒唐讽刺,而自己的母亲……
她想她若是当时在,一定会无情的嘲讽这样的人,看看这就是给你的报应!
“但贾家是因为她才被灭门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的母亲、父亲、甚至兄弟姐妹,叔叔伯伯等等,全都是因为她那自私的爱情才死的,你就一定都不恨她?就不曾想过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楚依然的话说得很残忍,可却是人性最本质的爱恨情仇,是大多数情况下的事实,是人之常情。
贾单没办法否认这一点,所以又强忍内心的悲痛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因为这样你才对我没了信任?”
“因为觉得那才是你该做的,如果我是你,我会很想要这样报复她;如果我不是我,我会帮着你做这样的报复。只可惜我不是你,我就是我,我的身份立场逼着我不信任你。”
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生息的从她眼角滑落,只是她的神情始终冷漠到了极点,像是一个被抽空了七情六欲,被人操控着的木偶一般。
“然然。”看着她流泪,他却笑了,只是那神情却很是心痛,抬手用拇指轻轻抹掉她脸蛋上的泪痕,再次叫出他多年都不曾叫过她的昵称。“你错了,我是你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在我知道仇恨之前,我先有了对她的依赖和崇拜,还有儿子对母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