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单的说辞是楚依然未曾想到的，所以有点茫然，她一直以为他恨她的母亲才是人之常情，可现在听来，他没法恨她的母亲也是一种人之常情。
可恨与不恨，真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区分么？
当他知道她就是灭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时，真就那么容易放弃仇恨？
她不曾体会过那种滋味，一切只能靠猜想，可当他这般简单的诉说出来，她又难以轻易的相信。
只是他一声‘然然’，倒是让她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他们，那时候他对她的疼爱和呵护是无微不至的，不参杂一点虚假。
以至于让她心中越发的难受和煎熬，她其实是想相信他的，她并不愿意失去这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远房表哥’的。
“你可曾想过，贾家真正的仇人是谁？我恨你母亲，可更恨的是皇宫里的那个人，是他一手制造了贾家的灭门血案！”
“可你如此招摇，在京城居然安然无恙。”
是了，问题的关键是在这里，她不相信他光明正大的顶着‘贾’姓这般活动在京城，当今圣上会一点都不在意？
她就不信那个人能看到姓贾的人还能每夜安睡？
“因为我爹是北朝最大商贾之家南宁郡贾家嫡系继承人，他不是不想动我，我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我。”
楚依然又一次感到诧异，这些年她竟从来不知道贾单还有这层身份。
若当真是有这层身份，那他这般光明正大且安然无恙也算说得过去。
这天下姓贾的何其多，就算那个人再怎么心虚、忌惮、忌讳贾氏一族，他也不敢随便对一个贾姓之人动杀心，更何况这个贾家凭借雄厚的财力也可算得上北朝一方势力了。
“可你和贾老板都是我娘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而且在这京城里，就算披着南宁郡贾家的身份，怕也是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的。”
“这个并不难办，只要朝中有大臣为我作保，他就是想动我也难，所以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
“这些都是我娘早就安排好的？”其实这样的安排未必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就对付当今圣上那多疑又顾前顾后的性子，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倒是最能限制住他。
这倒是和她母亲解散暗卫队和赤凤军的作用很是类似。
“是。”贾单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她是一个非常聪慧且很有魄力的女人。”
贾单对李晏的评价很正面，但楚依然却很有些不尊重自己母亲的冷笑了一声，“聪慧的女人不会看上那种男人。”
“然然……。”对于楚依然的反应，贾单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解和难过，“她是你的母亲，这世上谁都可以抨击声讨她，但你不可以！”
贾单的激动很真实，好像是在印证他之前说的他崇拜她，甚至像维护自己母亲一样本能的维护她。
然而楚依然冷然一笑，显然并不接受贾单的这番说辞，“她是我的母亲，我自然不会对她失了孝敬之心，但是对于贾家来说，她罪不可恕；作为一个女人，愚蠢至极。”
贾单盯着她，眼神中有着难以接受的情绪，他开始发现眼前这个原本熟悉的人竟越来越陌生。
她的话是没有错，但以她的身份说出这等话来真的是让人心里非常难过，人怎么可以无情冷漠到这种地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让人害怕了？”
“这是事实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是你们将她当成了神崇拜，所以才会觉得我这番话太过大逆不道，若是换成平常心呢？”
贾单无言以对，她的话说得相当犀利，针针见血，只可惜道理是回事，心里接受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若还活着，知道你这般看她，她会很受伤。”
楚依然又不赞同的摇着头道：“她若活着，知道我这般看她，应该感到庆幸，至少我不会像她那般愚蠢。”
贾单很是无奈，同时心里也不痛快，他不知道该怎么转变楚依然这番看法，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看待自己的母亲，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多少，布置了多少？
一时两个人都没话说了，场面难得的变得有点尴尬。
不过楚依然毕竟不只是来和贾单讨论这些事情的，所以最后只是她先打破了这种沉默，目光灼灼的看着贾单道：“单哥哥，你会一直都帮我的对吧？”
从怀疑到确认，楚依然显然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个决定。
贾单是能够理解楚依然的担忧的，所以没有多迟疑，真诚的点了点头，“怎么说我们都是亲人，不帮你帮谁？”
“好。”楚依然也点了点头，似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我信你。”
“就这么简单？”听到她这般肯定的说信他，贾单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但同时又对她如此简单草率的下了决心感到有一丝担忧。
“就这么简单。”倒是楚依然脸上没有一丝犹豫，眼神格外的坚定。
“哎……做事还跟小孩子一样。”
楚依然不置可否的笑着，对此不辩驳也不解释。
“现在翼王回京，形势相当复杂，明天太后寿辰怕不会太安生，你可要小心了。”
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明日她要进宫的事情上，虽然在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他为她想不出什么可以提前防备的方法，但还是免不了提醒她。
“这个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在这个寿宴上‘一鸣惊人’的心理准备。”
‘一鸣惊人’？
这个用词真是十分突兀，好像哪里不对，但认真想想也许到时候的确会有那种效果。
只是此时贾单心里对她有了和北陌寒对她一样的评价：脸皮真厚！
“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寻求曹贵妃的帮助，你可以信任她。”
“嗯，这个我记下了。”虽然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这个贵妃娘娘接触过了，但是凭着她与自己母亲句口头约定，楚依然对她便多几分敬佩，毕竟那时候虽然她母亲风头无两，可要说和多她亲近怕是没有几人敢的，而这个贵妃娘娘不仅和自己母亲走得近，而且胆子颇大的允下了北陌寒与她的婚约。
“我这倒是有一个消息，你可以听听记在心里，但我也不知道这消息对你来说有没有价值。”
“你说。”
“后宫里最近突然冒出一个淑妃娘娘，很得皇上的宠幸，传言说风头不亚于当年戚皇后。”
听到这个消息，楚依然第一次表现出了感觉有趣的神情，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的不屑和讽刺，“我还以为他多情深意重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老色鬼！”
楚依然这话说得有点粗俗，还有点大逆不道，所以贾单都忍不住用咳声提醒她注意言行，虽然来福楼是他的地盘，但谁说得清楚这里边会不会有透风的墙呢。
虽然他也十分认同楚依然对皇宫里那谁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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