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淑妃的确是小产了，当日楚依然也的确去过长兴殿，这件事她不会一点责任都没有！”
北陌思南回答不出来司南褚的问题，但他也不可能轻易的妥协，将楚依然直接关到天牢这种机会来得并不容易。
他可以暂时不对她下杀令，可若她就此死在天牢，那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谁也怪不得他！
“陛下就一定要这样一意孤行，不考虑后果吗？”司南褚见北陌思南竟然油盐不进，急的执起手中的赤金龙柱在御书房的的地板上撞击的‘哐哐’作响。
而此时在一旁的曹博文一已然不再说话，只是颔首垂目，默默地等在一边。
“难道陛下忘了李宴的暗卫队和赤凤军了？”
北陌思南当然没有忘，但是被司南褚当面提醒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只是他面上却还是在假装镇定，即便他的忌惮已经很明显。
只见他握着龙椅扶手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不少力气，“李宴当年说她已经解散了暗卫队，赤凤军当年也早都没了。”
“陛下，你明明就不信李宴会解散暗卫队，也不信当年赤凤军会全军覆没，又何必自欺欺人？”
“朕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事实就是暗卫队早已经不存在，否则楚依然当日就不会被暗杀，甚至到今日也没有找出是谁下的手！”
司南褚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北陌思南，他没有想到一直那么谨慎新小心人终于因为按耐不住内心的那些恨意，不得不逼着自己去相信这种风险性极大的猜测。
“而且这一次将楚依然关进天牢也正好可以验证当年李宴到底有没有说谎！”
“验证？”司南褚忍不住反问北陌思南，“验证出了结果，陛下可有充分的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若是真如陛下猜测的那样，李宴已经解散的暗卫队，或许对陛下来说就是除了一个心病，但是若是验证不出结果，或者结果并不是陛下所想，陛下又该怎么办？”
司南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得不说对北陌思南很是残忍，也十分的血淋淋。
若是暗卫队真的存在？
他北陌思南不能说没有丝毫准备，可却是真的没有自信能够安稳的坐在这皇位之上。
虽然身为一国皇帝，很不想承认，也很难以启齿，但事实就是：真的会怕的。
甚至到时候或许他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加的惶恐难安。
“不过是区区暗卫队……”虽然是不甘，但是最终说出来的话明显就没了气势，显得心虚弱势至极。
“陛下。”也就在这个时候陈长福从殿外走了进来，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开口打破了御书房里原本沉闷的气氛。
不得不说北陌思南对这个时候进来的陈长福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很利于他轻易的掩饰掉自己的那份不自信和懦弱，像是怕司南褚抓住他的情绪不放，所以回应陈长福回应得特别及时。
“何事？”
“思辰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翼王殿下要求见陛下。”
北陌思南眉头一皱，目光在司南褚和曹博文身上扫了两眼，特别是在看到曹博文的时候，目光里丝毫不掩饰的带了几分不耐烦和冷意。
“宁王人呢？”北陌寒去思辰殿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只是他没有硬闯，也没有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倒是不好将他撵出宫去，所以也就任由他在思辰殿外站着。
“与翼王殿下见了面，已经出宫了。”
北陌思南一听这话，眉头极其不快的皱在了一起，“他们怎么会见面的？不是说宁王一直被拦在思辰殿外吗？”
“宁王并没有进思辰殿，是翼王殿下出来与他相见的。”
“辰儿？”北陌思南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愤怒但又无奈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回踱步。
想要处置楚依然本来就困难丛丛，现在北陌辰又加了进来，加上司南褚的阻止，这下他想要将楚依然关死在天牢的计划基本上就不可行了。
北陌思南心里很是恼火，语气有些不满的问着陈长福，“徐蓉蓉不是说她不会让辰儿知道楚依然的事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长福连忙将头低得更低了，“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道。”
司南褚在一旁看着北陌思南焦虑的样子，心中微叹，作为一个皇帝心胸怎么就不能宽一点，眼界更高一点？当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难道就不该好好反思一下吗？
“陛下，以微臣之见不如将楚依然从天牢放出来，先暂时关入宗仁堂的地牢，待事情查清楚以后再做下一步决定。”就在这个时候曹博文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他倒像成了站在北陌思南这边的人一般，开始为北陌思南排忧解难。
然而在场的人却都知道曹博文这并不是在替北陌思南排忧解难，他只是提出了一个非常折中，能够暂时缓和双方局势的一个方法。
将楚依然从天牢放出来再关进宗仁堂地牢，那相当于是北陌思南在对楚仁杰这一方放出软化的信号，但同时也是在保护北陌思南身为皇帝的颜面，不至于让他的决定朝令夕改。
北陌思南并不想给人展示他软化的态度，但现在的情况却逼得他不得不退让，以至于曹博文这个时候的提议倒是让他稍微能够接受一些，至少不会让他直接放了楚依然，让他毫无威信和面子可言。
沉默了片刻，也是咬了咬牙才道：“曹国丈这个建议不错，亚父你觉得呢？”
司南褚本来就是保皇派，自然也赞成这种维护北陌思南面子的主意，所以就算有许多想说的，最后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点头认可。
司南褚一点头，北陌思南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了陈长福下去传口谕。
楚依然被连夜下到天牢，毫无意外的墨色被刻意与分开了，只留了李嬷嬷在她的身边。
从小到大，别说天牢，就是一般的牢房楚依然都没有见过，所以被带到那阴暗潮湿的地方时还是免不得心生了颤意。
那地方根本就像是书里写的阴间里的十八层地狱一般，阴暗得让人心慌且烦躁。
空气中夹着一种难闻的腐蚀恶臭，让人忍不住作呕。
守在牢狱之中的三四个狱卒就像地狱里的黑白无常一般，看上去凶神恶煞，满嘴吵吵脏话，像是在配合天牢里的污秽一般，那唾沫星子简直是漫天飞舞。
他们的眼睛哪怕只是不禁意的在人的身上扫上一眼，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残忍和血腥感，特别是他们一大笑，露出森森白牙，更像是一头头亮出了獠牙的野兽。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胆寒心惊的地方，最让人难受不可承受的还是在这天牢之中不绝于耳的鞭挞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楚依然曾想过人间最黑暗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可却没有一次想象的有现实中如此震撼恐怖，甚至是绝望。
被带到她们自己牢房途中的时候，她们经过了一共十个牢房，这是个牢房中的人要么奄奄一息，要么就真像一只只失了血腥很久的野兽一般在黑暗中蛰伏着，要么就是精神已经失常，不断的向外扑腾着，鬼叫着。
也许是因为她是楚依然，又或许是因为她和李嬷嬷只是妇孺，在这种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性的地方，在那一群如黑白无常可拍的狱卒看守下，她居然并没有怎么受到想象中的粗鲁对待。
那个带着她，将她关进大牢的狱卒冷漠的等着她和李嬷嬷自觉地走近大牢里，然后又才冷漠的哐当一声用粗重的铁链锁了狱门。
楚依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力，有些腿软。一进到牢里，她便慢慢的走到最里边的墙角，身子靠着墙缓缓的蹲了下去。
“小姐……”李嬷嬷的情况也不见得比她好到哪里去，但见她看上去有些虚脱，还是不得不在她身边将她扶着。
但是楚依然立刻抬手对她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然后彻底坐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什么心里去嫌弃天牢里有多脏或者有多让她难以忍受。
她只想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因为她不能就此被吓着，她这条路才走到哪里啊，后边还有更长，比这更危险的路要让她走呢。
“嬷嬷，你怕吗？”说话间，又是一声刺耳的凄惨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吓得两人脸色顿然惨白。
“小姐，没事的，相爷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李嬷嬷心里也是胆寒不已，但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楚依然的问题，而是强作镇定的安慰着她。
“嬷嬷，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楚依然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木，眼神有些暗淡，这让李嬷嬷好生心疼，连忙伸手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道：“小姐，没有人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可这个地方也许是一个能磨练人意志的地方呢，你听又是一声惨叫，你猜他们是在对犯人用什么刑法？”
“小姐别听，也别去想，我们不会有事的。”李嬷嬷的身体有些颤抖，不用楚依然提醒，她自然是听到了那声惨叫。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首先用手捂住了楚依然的耳朵，虽然这种方法并不见得有效果，但这样做却能够让她感到心安。
“是书上写的烙铁呢还是沾了辣椒水或者盐水的鞭子，还是在他们的手脚上插针呢……”楚依然任由李嬷嬷抱着，因为她真的没有什么气力，身子正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可她还是坚持不懈的回忆着在书上看过的那些酷刑，配合着那一声声的惨叫，似乎让书上的那些知识更丰富了。
“小姐别说了，别说了，别这么折磨自己！”李嬷嬷了解楚依然，虽然总是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但实际上她相当的倔强，甚至是好强。
有些事情一旦她认定了，她就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就像现在，她是在和自己较上了劲，也和这天牢里的残忍与绝望抗争上了。
她不想输，她想要赢，所以不断的用这种方法刺激自己，想让自己快速的对这里感到麻木，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甚至是适应起来。
“可是我好累，想睡却睡不着。”
“没事的，小姐想睡就睡吧，嬷嬷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有事的。”
然而楚依然靠在她怀里却是凄然一笑，“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犯人。”
“那就不睡，我记得小姐小时候最喜欢老身给你讲故事，那老身现在就给你讲故事可好？”
李嬷嬷说着，楚依然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听龙女何三的故事。”
“好。”
明明是一个她从小到大都听了无数遍，已经可以背下来的故事，甚至有时候她比李嬷嬷还记得清楚里边的那些情节。
可她还是愿意听李嬷嬷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讲，其实故事内容并不算太稀奇有意思，无非就是龙女与凡夫俗子之间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最后为了自己的爱人失了仙身，在人间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以楚依然对感情的态度，这样故事实际上并不让她多喜欢，但她也实在不明白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那么多，甚至不惜切断自己所有的退路，一往无前。
追求的就是一个爱字吗？
爱到底是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若是没有那份爱，难道就不能继续以前的生活了吗？那以前那些快乐幸福的时光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不懂，所以即便并不讨她喜欢的故事，她还是会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听下去。
而现在在这种地方听这样一个故事，好像还真和以往听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至少这样一个故事对比着这样的环境，还真是过分的美好，让人向往。
故事不长，但却让她渐渐的找回了自己的一点力量，不至于弱到无法承受。
虽然还是没有办法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安然的睡过去，但总算不那么难熬了。
当狱卒再次打开牢门说要送她出去的时候，她竟有些不敢相信，竟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北陌思南就要放了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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