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牢里出来,几乎是从黑暗直接走进了阳光之中,就算是萧瑟的秋日,竟也能让人感受到有一丝暖和。
双眼有些不能承受突然而来光亮,索性她抬手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等在天牢外边的楚仁杰和楚一恒,看着她走出来,虽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仍免不了有些难过和心疼。
两个人都没有着急上前迎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她适应了外边的环境,看到两个人露出一丝诧异,然后在她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微笑,本是开心的,可那笑容实在不适合现在的她,因为显得太过心酸。
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和身后押解的狱卒跟随下走到楚仁杰和楚一恒的面前,正欲行礼,却被楚仁杰及时拦住了,“你受苦了。”
楚依然心中微动,原本还算平静的她在听到楚仁杰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竟觉得有些鼻酸,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软弱,让他们更担心,她只能微微低头隐藏起自己的神情,努力的扯着笑容摇了摇头。
“姐……”一旁的楚一恒轻声唤了她一声,没有以前的热情,也不像以前那样跳动活泼,而是显得有些拘谨,还有些沉闷。
楚依然转头看向他,一直担心他会一直记恨那一日的一巴掌,现在见他来接她,心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几日不见,他人好像变了一些,小小的脸上竟沾上了些他原本没有的沉重和内敛。
楚依然心下一痛,虽然她一直希望楚一恒懂事一些,稳重一些,可却并不想见到他就在几日的时间就像变了一个一样,就连她想抬手去抚摸的他头都有些没办法落下手去。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生我的气呢。”
“这个给你,防身用。”说话间,他已经在她的手腕上套上了一个银制的手环,有些厚重,但上边的雕刻却很细致,戴在女子的手腕上并不显得突兀。
楚依然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哪来的?”
“我设计的,让工匠打的。”说道这个,一直情绪有些低落的楚一恒终于抬起头,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冲她骄傲的笑着。
“挺好看的。”
“虽然是把你从天牢放了出来,但接下来会把你送到宗仁堂的地牢,陛下这次是铁了心……”楚仁杰语气凝重却也很无奈的说着。
楚依然心下也是有些无力,但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爹爹,宁王准备先退出京城,或许你也……”如今的局势太复杂,北陌思南对她的杀心太重,她真怕这么下去相府也会被牵连进来,所以第一次她产生了让楚仁杰退让的想法,以此来保全他自己和相府里的其他人。
“相府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安排。宁王已经找过我,这次救出你以后,你就直接跟他走吧。”
楚依然不觉心中有些悲伤,本还欲说些什么,可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她只能捡最终的要事情交代了,“婆婆应该和爹爹联系了吧?还请爹爹帮我转告她,这次的事情也许可以多注意淑妃身边的人。”
楚仁杰点了点头,但随即他又注意到她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墨色呢,怎么没有跟着你?”
提到墨色,楚依然神情不禁一阵落寞,墨色之所以被单独关了起来和她所显露出现的身份不无关系,现在北陌思南在各种压力之下,逼不得已将她从天牢里放出来。
但墨色却不一样,她没有足够的身份让有身份的人去向北陌思南求情,就算是楚依然想救她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北陌思南直接不放她也不会招来什么大臣的非议和反对。
不放墨色一是因为她的身份,虽然她只是一个人,但隐卫使能杀一个是一个;其次便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打击楚依然,杀不了她,但让她难受也是好的。
“应该还被关在天牢,爹爹可有办法?”
楚仁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进了天牢再想出来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还是北陌思南忌讳的人。
“看她的造化了。”虽然有些冷漠,但这就是现实,楚仁杰淡漠的说着,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下人。
楚依然有些难过,但也没有其他办法,这时候身后的狱卒已经走了上来催促她该离开了。
最后楚依然还是对楚仁杰行了一礼,张了张嘴,似还想要对楚仁杰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起身便要离开。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旁边的楚一恒突然上来将她抱住,“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楚依然心中一暖,终于还是将自己的手落在了楚一恒的头上,安抚的拍了拍他道:“是的。”
不等两个人多说,旁边押解的官兵已经上来将两个人拉开,楚一恒的双眼有些发红,但却一直倔强的没有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
楚依然很心疼那样的楚一恒,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对他鼓励的笑着,希望他坚强一些,然后成长快一点,虽然残忍了一些,但是那样才会变得强大起来。
在登上囚车之前,她的余光在不经意之间看到远处的转角处正停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虽然华贵,但是因为没有标志,所以并不能看出是哪一家的。
但是楚依然却一眼认出了马车属于谁,以至于她停下了脚步,转很面向那个地方。
好一会儿,她突然轻笑起来,然后又才转身登上了囚车。
堂堂一个王爷,穿成一个车夫模样,还刻意带上一顶斗笠遮掩,赶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还真是不太搭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她看得清楚明白一点,就那身装扮,手里还不忘拿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折扇,这到底是害怕别人认出来还是害怕别人认不出来?
不过他这一出现倒是让心情沉重的楚依然轻松了不少。
正坐着小月子的淑妃听到自己的人回来给她禀报说楚依然已经从天牢里放了出来,当下就气得浑身颤抖,手臂一挥便将身边宫女手中的药碗打翻在了地上,滚烫的药汁洒在那宫女的手臂上,当场就红了好大一块,疼得那宫女眼泪都出来了,可面对如此愤怒的淑妃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楚!依!然!”
“娘娘,息怒,如此生气不值当啊。”一旁的春实看着那个被药烫伤了的宫女赶紧上前将其遣了出去,然后自己蹲下身去将地上的药碗碎片捡起来,一边柔声劝着淑妃,一边将那些碎片搁在一旁的桌上,“身子要紧。”
淑妃这两日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孩子掉了对她的打击挺大的,最开始才知道这个实情的时候,她差点没有疯掉,当下就叫嚷着要楚依然一命抵一命,宫女和太监差点没有拦住。
今天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但谁曾想楚依然才在天牢关了几个时辰就又被放了出来,虽然说并没有放了她,但是对淑妃来说,将楚依然从天牢关到了宗仁堂的地牢,这无疑就是对楚依然的宽恕和赦免。
这样的结果让她这个痛失孩子的人如何接受得了,她可是恨不得将楚依然千刀万剐,拆骨剥皮!
“陛下就这么饶了她,那我们的孩子算什么?”淑妃根本听不进春实的话,毕竟她心中的痛和恨哪里是旁观者能够了解的,她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能怎么息怒,怎么冷静,还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
“娘娘……”春实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淑妃,当下只能让人赶紧去请北陌思南过来,否则谁也拿失了孩子的淑妃没有办法。
乞丐婆子悄然隐身在长兴殿外的一角,看着长兴殿内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几乎每一个人都面色紧张暗淡,显然这几日长兴殿内气氛很不好。
只是她已经在长兴殿外守了大半天,倒也没有看出这里边有什么值得可疑的人,她都有些开始怀疑楚依然的猜想是不是完全错了,不过一切还得等到晚上看看,毕竟想干坏事,晚上才是最佳的时间。
眼瞅着北陌思南一脸阴郁的进入长兴殿,乞丐婆子忍不住冷笑,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淑妃这一次流产,但在乞丐婆子的心里这就是报应,虽然因为这事连累了楚依然下到了大牢,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北陌思南身上那就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她甚至巴不得当年未央宫的事情再次重现!
乞丐婆子一直在长兴殿外守到了半夜,看到北陌思南离开,看到长兴殿内的灯光暗淡下来,但就是没有观察到这里有谁行踪鬼祟。
她几乎就快要放弃,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从新换一个角度去调查才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宫女提着宫灯悄然的从长兴殿里走了出来,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银色的披风,来回看了看周围的动静,然后疾步从一条极其隐蔽的小道走出去。
乞丐婆子神情一凝,本能的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连忙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那宫女很是谨慎,一路上走的道都是相当偏僻且黑暗,弯弯拐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以乞丐婆子敏锐的计算和猜测,那宫女起码在一个地方转了不下三圈,就在乞丐婆子都以为是不是被她发现的时候,她才又朝着她去往的大方向继续往前走。
冷宫?
当看到那个宫女进了皇宫当中最偏僻,也最冷情荒凉的地方时,乞丐婆子免不得一怔。
难道搅起这场风波的竟是被关在这冷宫当中的人?
但是被关在这冷宫里的会是谁?竟然在冷宫当中都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乞丐婆子没有多迟疑,赶紧提气纵身翻墙进入。
所谓冷宫还真实冷清渗人,黑漆漆的,唯一的光亮也就只有两盏油灯发出的那一点可怜的光线。
而且安静得可怕,连一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
那宫女提着灯走进了亮着灯光的房里,然后回身将门关了起来。
乞丐婆子翻身上了屋檐,不敢直接欺身上前,害怕在灯光下投射出影子被人发现。
“怎么样了?”没有听到宫女说话,但首先听到一个比她说话还要嘶哑的声音传来,语气有些冷然,也有几分高傲。
“回娘娘,楚依然已经从天牢里放了出来,然后被关在了宗仁堂的地牢,听说是要等到查清淑妃小产的事情以后再处置。”
“哼!”只听那人极其不屑的冷哼一声,接着又道:“我早就料到想要楚依然死没有那么容易。”
乞丐婆子听到这里心里一惊,也是好奇,这冷宫里到底是谁?
她竟不只是针对淑妃,而是针对楚依然?在这皇宫里除了北陌思南有让人清楚的理由恨楚依然,其他人又还有谁会想要楚依然死的?出现了一个淑妃已然让人不解,现在在这冷宫居然还有一个人想要楚依然死,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是淑妃这几日情绪一直不稳定,我怕她在这件事情上不会善罢甘休。”那宫女似乎有些担心的说着。
“你怕什么,就算她不会善罢甘休,她也不会想到会是你在她的饮食当中动了手脚,她只会像疯狗一样咬着楚依然不放。”屋里那个人说着便忍不住一阵得意的笑着,只是那笑声真的很难听,再加上在这种环境当中,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那宫女没有再接话,但那怪异的声音再次道:“我让你继续给她用药,你可有照办?”
“回娘娘,没有断过。”
“那就好,我可不想再听到那贱人怀上陛下的孩子!”
“是。”
“那你先回去吧,别被她发现了你的行踪。”
“是。”
两个人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宫女的话音没落下多久就从屋里出来了,乞丐婆子连忙移动自己的身子,调整自己的视角,企图从宫女出来的那一空隙去看清楚屋内的人。
可惜虽然看到了人,但是却看不清楚对方的样貌,只是从对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的样子来看,却是让乞丐婆子有些惊讶,也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是被关在冷宫的妃子也不该是眼前这个人的样子才对,就算再落魄,也该有些人样才对,可她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个人哪里还有一个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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