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晚我陪你睡吧!”白无瑕知道娘心里一直惦着爹,但是以前的惦记和现在的惦记是完全不同的,爹的棺木今天刚下地,恐怕娘余生再也看不到那张思念的脸了。她好怕,娘一时难过想不开,也跟着去了。
但何氏并没有白无瑕想得那么不堪一击。可能是岁数大了,对于生老病死早就已经看开了。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慢声说道:“不用担心,娘想得开。你爹年轻的时候做工吃了不少苦头,一到冬天不是老寒腿疼就是腰酸背痛,这么一去,也算是解脱了。能让他无痛而终,已经是上苍最大的恩赐了。”
听娘这么说,白无瑕心里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
“你爹这病虽然传染,但是在王爷的安排下没有传出去,你爹走时那么多亲朋好友来送,他地下有知啊,定会高兴的。再看看你,都成大家心里的女菩萨了,又嫁了个王爷做夫君,他心里一百个满意,没留一点遗憾!”何氏瘦削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柔光,在烛光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祥和。
幸好,在爹走之前,都做到了。爹心里没有遗憾,她心里也就无愧了。白无瑕欣慰地笑了笑,帮何氏脱下衣服,替她换上了纯棉的睡袍,然后说道:“娘,我去打水给你擦擦身子再睡吧!”
“不用了,你回去吧!这个时候你该陪伴着你的夫君。你要是担心娘,就让冬梅过来陪陪我。”何氏说道。女儿新婚燕尔时就被迫和丈夫分开了,现在不能再耽误女儿的幸福了。
白无瑕正要说,春桃在她那屋,两人便端着铜盆一前一后进来了。冬梅告诉白无瑕,乐乐已经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白无瑕点了点头,放心了。何氏思想封建,在她看来春桃既是大少爷的人了,那就是主子,就不能再干下人干的活。
“老夫人。”春桃突然跪了下去,执意不起来:“老爷和老夫人待春桃如亲生女儿,可是老爷去世前春桃却未能在床前尽孝,春桃心里难受,就让春桃再服侍老夫人一晚吧!”
何氏看向她的肚子,猜想她可能是小产不久。“你这身子不该操劳!我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让冬梅来就行了。”
“老夫人,你就让春桃伺候一晚吧!不然她要难受得睡不着觉了。”冬梅放下手里的盆,将擦身子的软布放在里面淘了一下,拧干后递给春桃。
春桃接过软布,默默地替何氏擦着身体,两行泪悄然从她脸庞滑落下来。
“春桃?”白无瑕觉得有点不对劲,前几天守灵时她也哭得特别凶,除了老爷去世,她肯定还有别的伤心事。白无瑕试问道:“是不是陆长清虐待你?”
春桃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无声地摇了摇头,继续。何氏抬眼看了看白无瑕,白无瑕对她使了使眼色,让她多问问春桃。何氏抓着春桃的一只手臂,关切地问道:“雪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我们绝不会不管你的,我死也要去向大少爷讨个说法。”
“别。”春桃连忙开口说道:“老夫人,我没事。”
“哎呀你干嘛不直接说出来,让姐姐给你主持公道?”冬梅实在憋不住了,她不顾春桃对她使眼色,将春桃对她诉的苦全数倒了出来:“那个人没打她,甚至没去看过她一眼。”
“那是?”何氏有点糊涂了。
冬梅直接说道:“那个人要是打她,那也至少能说明他们见过面啊!春桃嫁进陆家之后,那个人从没看过她一眼。小产的时候,他也没有去问候一声。在陆家,和她最亲的就是凝默夫人,天天和她斗,孩子就这样斗没了。”
凝默?白无瑕愕然,如果春桃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凝默,那她这个当年捧红凝默的人岂不就是帮凶?白无瑕在心里哀叹了一声,想必凝默也知道春桃和自己的关系,既然没有手下留情,那自己出面去找她,她也未必会买账。只能让春桃自求多福了。
“大少爷不管管?春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的亲骨肉啊!”何氏生气地追问道。为什么嫁给大少爷的女人都没好下场呢?
静默半响,春桃才忧伤地哽咽道:“大少爷娶进门的女子,都被闲置着。他宁愿去**,也不宠幸家里的。哪还会管我们!”
“什么?”何氏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大少爷当初又为何娶你们进门呢?”放着家里的,专门去**那种地方找女人?真令人搞不懂!
春桃幽幽地瞄了白无瑕一眼,眼底似乎含着一丝恨意。
这算无声的回答吗?白无瑕气结,就算跟她有关,那她也不是存心的呀!如果春桃因为这个而怨恨她,那她跟春桃也没什么姐妹之情可讲了。她冷淡地瞥了瞥春桃,说道:“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春桃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后,低着头说了出来:“大少爷娶进门的,不是跟姐姐有关系,就是与姐姐长得相似。但是我们终归不是姐姐,大少爷得不到姐姐,所以不想看到我们,以免触景伤情。”
呵,真变态!白无瑕在心里暗讽道。
何氏深深地看了春桃一眼,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她便将春桃的手拿开,躺下身体,说要休息,冬梅陪夜就行了。
白无瑕竟一时听不出,娘说的到底是陆长清,还是春桃?
“姐姐,有我在这守着老夫人,姐姐不必担心。春宵一刻值千金!”冬梅对白无瑕说完,又对春桃说道:“春桃,今晚我在这陪老夫人,你去我那屋睡吧!”
白无瑕复杂地看了春桃一眼,对冬梅说句‘辛苦了’,然后先出去了。一路上她就在心里琢磨,冬梅当初是和春桃两人一起走进白家的,既然冬梅会武功,不知道春桃是不是也会?想了想,白无瑕又觉得不可能。如果春桃会的话,不应该对付不了凝默啊!
回到房里,白无瑕见玉若珩还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像练气功似的。她便小心翼翼地洗漱好,然后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不去打扰玉若珩。干坐了一会儿后,白无瑕实在是觉得无聊,就单手支着脑袋,凝注着玉若珩发呆。
这样静静地观望着他,还是第一次呢!
看了一会儿后,白无瑕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如果玉若珩长得很丑,就可以提提神了。可惜啊!
还好这时,玉若珩完成了一周运气,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起身过去将白无瑕抱了起来。
“嗯?你好啦?”快要睡着的白无瑕勉强撑开眼皮,迷糊地看着玉若珩。
玉若珩将她放下,为她掖好被子,然后露出淡淡的笑,‘嗯’声应道:“委屈你了。快睡吧!”最近半月他都要打坐调息,原本想去书房暂住,白无瑕却不同意,他只好这样委屈着心爱的妻子了。
呵呵,你不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才是最大的委屈。白无瑕抓着玉若珩的衣襟,不解地问道:“你不睡吗?你要去哪?”
“刚才南广送了加急密函过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如此,我必须处理一下。乖,你先睡,我很快。”玉若珩俯身在白无瑕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吹灭了床前的烛火,留下书桌上的那一盏。
借着昏暗的烛光,玉若珩看清了密函上的内容,脸色也随之黯了下去。看完之后,他将信纸揉成一团,片刻后,他扬起手掌,密函已经变成了纸屑,被他丢进了白无瑕称为垃圾桶的圆形空心柱子里。
他静默地坐在椅子上,拧紧眉头陷入了沉思。
一直浅眠的白无瑕始终没有等到玉若珩,便簌簌地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当她看到书桌后那个安静的影子时,心里的不安一下子扩大到无数倍,将她紧紧包围住。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若珩一定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他这些天已经够辛苦了,难道休息一两天的时间老天也不给他吗?白无瑕轻轻地低唤了一声:“若珩。”
她忘了,练武之人耳力极好。
玉若珩听到她的呼唤后,果断地收回思绪,在几秒之内出现在白无瑕的面前。“怎么了?做噩梦吓住了吗?”
“不是。”白无瑕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不得不上来。“做梦梦到你了,便叫了一声,然后就醒了。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玉若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秀发,解开衣服躺了下去,他贴到白无瑕的耳边,笑声轻问道:“无暇是不是想要我?”
“哎呀讨厌!”他现在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不过一想到这种不正经的模样,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白无瑕又觉得很甜蜜。这几月他这么辛苦,她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呢?“若珩?”
“嗯?”
白无瑕翻身起来,一下子坐到了玉若珩的腰上,“我要帮你按摩,舒经活血,缓解压力。”
玉若珩笑了,“你到底是要帮为夫按摩,还是要引诱为夫?想要就直接说,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
“你又想哪去了?”白无瑕嗔道:“我纯粹是想慰劳慰劳你这些天以来的辛苦嘛!如果没有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没有办法让我爹走得甘心。爹走时不仅没有遗憾,还没有任何痛苦。你对我,对白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