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行人就启程返回皇都,流云带着几名杀手先行返回,雪歌与容琛二人跟着大队伍,前进缓慢,需得第二日才能到达。
马车之中,雪歌安静的坐着,视线低垂在自己的右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掌只露了半截在外,以上直至手腕,全部被纱布包裹着,这个纱布乃是早上容琛为她换了药再亲手包上的。自从雪歌归来,容琛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就连端杯茶都不让雪歌自己动手,这样的照顾让雪歌有些不适应。
自打雪歌被抓走之后,容琛心中自责极深,纵使没有表现出来。过了许久,被容琛看得有些尴尬的雪歌转过头,看向他:“是我放松了警惕,才让敌人有机可趁。”
雪歌想说的是“不关你的事,就算你陪同我去了山庄,他们还是会想别的法子对付我。”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容琛握着她的左手,声音低沉。
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查到了赵语儿的头上,他会怎么做?雪歌突然怪异的想着,若是知道她右手被废赵语儿是主谋,他会杀了她为自己报仇么?
想了片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赵家与容琛的关系她并不清楚,上次听青宝说,赵语儿的父母乃是因容琛而死,其中的纠葛肯定错综复杂,她并不想知道。
临近夜幕,队伍在一座小镇停驻,他们要在此过夜,明日再赶路。
晚膳过后,雪歌回房,容琛走了进来,拿出药箱。自打容琛知道雪歌受伤之后,从皇都调了两名大夫过来随行,但瑞安离开后,容琛只是让御医为她检查身体状况,换药这类事物全部都是他亲自处理,不让他人插手。
雪歌拒绝过一次,容琛未理,她也不再说了,在桌前坐了下来,将右臂搭在桌上。
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如此沉稳,容琛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她手腕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动作极轻,生怕碰着她的伤口。这两日以来,她的手已经慢慢的恢复了知觉,偶尔会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瑞安说,那是因为筋骨在生长,这种时期千万要注意,右手不能使力,也不能再次受伤,她也时刻注意着。
如瑞安所说,她确实在乎手比在乎脸更多。
虽然她有着别人不知的秘密,但她不想过早的暴露出来,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无法拒绝容琛细致的关心。
换药的过程很快就结束,见已经绑好纱布,雪歌将手缩回了宽大的衣袖中,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带着温热的触感。从容琛的眼眸中,雪歌看到了他的疑惑:“瑞安将我脸上的疤痕去掉了。”容琛并不知晓雪歌被毁容一事,只是奇怪她脸上原有的那道疤痕为何突然消失了。
雪歌本就生得极美,不拿刀的时候浑身透着一股清冷的柔美,拿刀的时候又是另一番冷厉的模样,浑身像是结着一层冰,不论是什么时候的她,他都放不下。
“鬼医莫沉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是如何做到的?”
雪歌沉默了片刻,没有隐瞒他:“付出了一些小代价,不过并不碍事。过阵子就能恢复了。”
瑞安临行前,一再提醒雪歌半月内需要避免阳光的照射,否则会影响药物的吸收,导致药水顺着血脉游走,到时会蔓延到她整个右脸。
他尽力的将那些药力控制在伤疤的一小块地方,一旦她体内的血液流动过快或者温度升高,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就会出现,并无什么规律,像是繁复的图腾一般。
这个时候,瑞安和雪歌两人都不知道,这种药物的烈性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次日午时,队伍进入了皇都,一路到了容王府外,已有侍从入内禀报,正在大厅坐着的赵语儿一听容王回府,立即站了起来,就要朝外走去,待得她听清那人的话,整个人脸色顿时苍白一片,仿佛被定在原地。
正在院里休养的青宝一听说容王带着雪歌归来,立即让容义扶着她出来,靖王拗不过她的性子,只好扶着刚刚能下地的青宝朝着外院走去,期间还不停的提醒着让她慢点。但心中早已经被喜悦充斥着的青宝压根听不进去,只想快点见到雪歌,并且想见到完好无损的她。
两人来到外院,一眼瞧见站在那里脸色难看的有些吓人的赵语儿,青宝受伤在府中休养的这些日子,容义一直陪伴在侧,他本就对赵语儿不怎待见,加上他心爱的宝宝讨厌赵语儿,所以更不给她好脸色看。纵使她赵语儿在容王府中如何横行霸道,也不敢对堂堂靖王做什么,加上她最近一直没有收到那些人的消息,担忧雪歌没死,所以很长一阵子都心事重重的呆在自己的住处,很少出现在青宝的面前。
可是现在,两个人就那样不悦的瞧着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又吃错什么药了,咱们走,不用理她。”青宝冷哼一声,缓缓的朝大门走去,待得他们走到门口,一辆巨大豪华的马车正好停在大门前,青宝两眼都瞪直了,牢牢的盯着马车。
一个侍卫撑着一把纸伞上前掀起布帘,容琛率先迈下了马车,站在平地上在转身,伸手将刚走出马车的雪歌一把抱了起来,雪歌一惊,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不解的想着,自己伤了手,又没伤了脚,都到了家门口,还抱她做甚。
看到雪歌的瞬间,青宝的眼眶立即红了,眼泪汪汪的叫了声“公主”。
一听这个哽咽的熟悉声音,雪歌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伤感来。雪歌移了视线,瞧见青宝在容义的搀扶下走下了阶梯,容琛抱着她站在那里,青宝来到近前,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滑落下来,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却隐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青宝没有保护好公主,请公主责罚青宝。”
容琛抱着她的位置极好,正好将她的右手护在了一侧,她伸出左手,将青宝脸上的泪水擦去,柔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没事嘛,不要哭了,也不怕人笑话。”
一旁的容义立即接口道:“就是,宝宝别哭了,你身体还没好,情绪不能太激动。”
青宝见雪歌没事,多日的担忧瞬间化成云烟,只剩满心的喜悦,抹着眼泪破涕为笑:“谁敢笑,我就揍他。”
容义继续附和道:“就是,看谁敢笑我的宝宝,我不打死他。”
此话一出,四周所有人都移开了视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当初得知青宝受伤的消息,容义双目通红像疯了一样冲进容府,一个御医不过是说了句‘伤势过重,难以救治’的话,就被他连威胁带恐吓的吓了一顿。再后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皇宫中张扬跋扈的靖王,竟然在容王府里做起了端茶送水的小事,所为之人,还是王妃的陪嫁侍女,所有人心中都跟明镜儿似的。
这青宝姑娘在王妃眼里本就不是丫鬟,容王更是从来不会使唤她,他们这些在王府中混着的下人自然有这眼力劲儿,当下就把青宝当做主子伺候了起来。就容义用的这心思,青宝大有成为靖王妃的可能,他们巴结着点总是好的。
“先进去吧。”外头日光强烈,虽然有侍卫为雪歌撑着纸伞,但容琛还是担忧雪歌受不住,便开口打断了容义的话。
一行人进入了容王府,直到进入了大厅,容琛才将雪歌放在椅子上,一个人影远远的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容琛将雪歌抱进府内,当她看到完好无损的雪歌坐在那里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那张绝色的脸……没有任何伤疤,她的右手拢在衣袖中,看不出异样,可是那张脸,明明被她划了两道伤痕,为何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自己产生了幻觉?她没有抓到雪歌,也没有伤了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回来了,肯定会告诉容琛是自己下的手,怎么办?要不要离开?
犹疑了片刻,见容琛神色如常,没有下令抓她的意思。再看看雪歌,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与青宝说着话,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她为何不告诉容琛?
想不透这些问题,赵语儿决定为自己博上一搏。一转身正好瞧见两名侍女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过来,她走上前去:“我来吧。”顺势将侍女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与另一名侍女一起走进了大厅。
正听着青宝说话的雪歌瞧见了赵语儿,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有任何情绪。
赵语儿将两杯茶分别放在容琛和她的面前,雪歌淡淡道:“谢谢语儿。”容琛则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吩咐道:“语儿,你让膳房做些清淡的食物呈上来。”
赵语儿点头应了下来,还未转身就听得容义毫不客气的开口:“多做一些,宝宝也还没吃东西呢。”
“是,靖王。”赵语儿低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雪歌,见她正在看着自己,立刻收回了目光,离开了大厅。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雪歌微微勾起了唇角,美眸深处藏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