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越奉容义之命迎接容琛一行,正欲将众人带往行宫安顿,却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秦川府衙之人。
秦川府衙王杰明带着人急匆匆赶到,慌张的在队伍前下跪:“下官秦川府衙王杰明率众前来迎接容王。”此声极大,话音落下却是一片静默,队伍中没有一人出声,流云也只是端坐在马背上,冷眼瞧着他。
感受到那道冰凉的视线扫视着自己,王杰明心中怨声载道,不能怪他来得晚了,他收到的消息中明明说容王要夜里才能到的,不想竟提前了两个时辰。直到队伍来到城外,才有人去禀报他,自己立刻就带人赶来了。
整个城门处异样的沉默,容琛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孙宏文骑坐在马上,看着那王杰明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这些远地方的官员,是不知道容王的厉害啊,所以才敢这么怠慢。若是平时,估计容琛也就心慈的饶恕了,不过此次他乃是陛下指定的钦差大臣,亲自前来处理漠北灾荒一事,这些个官员竟然还敢如此懒散。
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片刻后,容琛和煦的如三月春风般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王大人事务繁忙,未能及时赶来,本王能够理解,王大人不必自责。”
王杰明一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急急的站起身,恭敬道:“下官知晓容王到来,早已做了安排,王爷一路奔波劳累,下官这就带王爷前往行宫。”
每一座大城池中,都有专门修建的行宫,供皇帝或朝中大官出行时居住,容王一行,是必然要住进那里的,只是这负责之人,眼下倒有些争议了。
孙宏文在听见容琛声音时,就已变了神色,容王动怒了,不料那王杰明还未听出其中真意,真以为容王这么好蒙骗?随口说个事务忙碌,他还真的顺着梯子下了。在心中冷笑一声,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盯着那个不知好歹的秦川府衙。
“本王在秦川之内的一切事物皆由姚将军负责,王大人只需将秦川现下的情况汇报于本王便可。”
一听这话,王杰明脸色一变,看向姚越的方向,双目中闪过一丝愤怒。恼怒此人又抢了自己的功劳,姚越隶属靖王军队,与秦川府衙乃是平级,不过从某些程度来说,姚越比他这区区的府衙更重要些,人家掌握的是能上战场,能杀敌的士兵,自己府衙中那些无用的衙役,根本没法比拟。
自从姚越两年前来到秦川,两人一直有些不对盘。有这么个人在秦川,王杰明的很多动作都要收敛,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不仅是对姚越有所防备,更多的还是无奈,姚越的位置他是如何也动摇不了的。
姚越那边,就更是对这种无用的昏官充满了厌恶,不止一次的与容义提起,容义总是意味深长的说一句:“有些时候,就需要这样的人。”他是一个粗人,只知领兵作战,保家卫国,不懂什么谋略计策,但容义如此说,他也只能遵从命令,继续忍耐着。
不过忍耐,并不代表自己怕他。所以在王杰明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姚越狠狠的回瞪一眼,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显然是想看他笑话。
短暂的对视过后,王杰明迅速反应:“臣遵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秦川街道,朝着行宫而去,沿途所过,街道清冷,并无多少行人,偶尔几个人经过,停驻,好奇的打量着队伍,在看见那面明黄色旗帜上的‘容’字后,顿时面露欣喜。
整条街道走下来,一个灾民都没见到,这太不正常了。
雪歌放下窗帘,低声道:“街上一个灾民都没有,连行人也这么少,这个王杰明究竟搞什么鬼。”
“无非是些不入流的把戏罢了,想要借此给咱们一副太平的假象。”容琛语气轻柔,雪歌却从中感受到一股寒意,明面看上去温和待人的容王绝不好惹,尤其是拿百姓生命开玩笑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轻饶。
伸手覆在他的手掌之上,紧紧相贴:“漠北地处偏远,官员自然对皇都的威压感受不到多少,不过你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情,虽不会撤了他的职,但好好的敲打敲打还是可以的。”
听过这话,容琛笑了一声,抓着雪歌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然后道:“夫人说得是。”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来,流云亲自上前掀起车帘,将两人迎下马车。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行宫,雪歌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每个地方的行宫都修建得如此恢弘,却有许多从未迎到过圣驾,它的存在也不知是好是坏。”
容琛未出声,这话正好被靠近的王杰明听了去,笑着开口:“王妃言重了,秦川行宫今日能迎来王爷与王妃这样的人物,也算是物有所值,不浪费,不浪费。”
雪歌低低笑了声,也不知是何意,侧头看着容琛,等待他开口。
“走吧。”
在姚越的带领下,两人迈步走进行宫,王杰明急急跟上,时不时的越过两人,狠狠的瞪姚越背影一眼,那人却丝毫不在意,将容琛一行带入行宫。
“王爷,下官已命人备好饭菜,王爷与王妃一路辛苦,早些永善也好前去休息。”王杰明终于找了个空隙插话,
容琛点头:“嗯。”
王杰明让人去准备,然后亲自将众人带往饭厅。走进饭厅,看着那一桌子丰盛的菜式时,青宝与陆安然同时皱起了眉,青宝看了眼王杰明,心中骂了声‘猪脑子’,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府衙的?
陆安然见识过那些逃难灾民的模样,深知他们连温饱都难以解决,众多时候都要依靠树根草皮果腹,在这种食物紧缺的情况下,这个府衙大人竟然还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饭菜招待他们。就算他们身份不同,但在场这些人,明显是吃不完这些东西的,最后不都浪费了么。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容琛与雪歌的脸色倒是平静无波,走到主位坐定,姚越与王杰明也落座,流云与青宝站在一旁。本想去伺候容琛与雪歌两人的青宝,看见王杰明拿起酒壶亲自倒酒,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乖乖的站在一旁。抱着与孙宏文一样看热闹的心态瞧着王杰明。
不过那目光,更像在看一个傻子。
对,王杰明这一番番的作为,就是个傻子的行为。
“此酒名为落月,产自西域,此酒极其珍贵,请王爷品尝。”王杰明将几人面前的酒杯尽数斟满。
听了这介绍,又闻见那股浓郁的酒香,雪歌忍不住的端起酒杯,正欲喝上一口感受下这西域名酒的时候,酒杯突然被人夺走,而后就听见容琛的声音:“不许喝酒。”
这强势的男人,真过分。雪歌无奈的点头,端起一旁的茶喝了口,然后转头看着容琛,眸光熠熠,那意思是说‘你赶紧尝尝’。容琛应她的意思,将酒杯送至唇边,喝了一口,味道醇香,与中原的那些清酒确实有很大不同。
“不错。”随意称赞了句。王杰明顿时笑开了怀,然后又开始为众人介绍桌上的菜色,哪个是秦川的名菜,哪个又是秦川最好的厨师所做。整顿饭就在王杰明的滔滔不绝中度过。陆安然显然是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雪歌瞧着她,道:“你气色有些不好,身子不舒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么?”
陆安然是第一次出远门,路程赶得比较急,路上也没有多少休息时间,坐了这么多日马车,肯定有些不舒服。
“许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陆安然歉然的笑笑,她是觉得有些疲惫,不过心中更多的是对那些灾民的悲悯与对这些官员的挥霍充满了厌恶,这才没有胃口,吃不下这些食物。
“青宝,送安然去休息。”雪歌冲青宝说道,不动声色的冲其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即道:“遵命。”
青宝与陆安然两人出了饭厅,在姚越安排的人带领下,朝着住处而去。
两人走得较慢,前面带路的士兵为了照顾两人,也放慢了脚步。青宝与陆安然并肩而行,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整座行宫却灯火通明,处处亮如白昼。青宝的声音平缓而冷静:“这种不平之事处处可见,当我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时,总有人在为了生计而操劳奔走,也有人丢了性命。这样的事情日日都在上演,不过此次的饥荒将这样的伤害扩展得更大,你才看到了这些东西。”
“不用觉得你过着这样的生活是种罪恶,因为你生在丞相府,你就应该享受这些东西,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优势。只是在你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这就足够了。就像此次,你跟来漠北,不正是为了做这样的事情么,所以很快就有机会的。”
她知道陆安然还未从沿途看到的那下惨象中走出来,所以雪歌那个示意,就是让她开导一下陆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