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傍晚的天空呈现许多层色彩，从天顶上依然蔚蓝的苍穹直至地平线，天际的色调慢慢暗下，天气也不再那么炎热，从海面吹来的海风，让即将入夜的城市清爽舒适了许多。
今晚是相亲之夜，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相亲。
不过，这种相亲的说辞是我自己命名的，从老妈的那句：“我同学的女儿刚回来这边工作，你一直没见过今天正好见见……”我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言下之意。但是，老妈的这个同学，我小时候见过一两次，但是她的丈夫和女儿，却从来没见过。
邱飞曾经跟我说，相亲就像淘金，命好就会淘到颜如玉，命不好就是如花了。
不知道我今天命好不好。
我们一家三口先来到了海鲜酒楼的包厢里，点好菜，老妈拨通手机问：“喂，还没来吗？我们已经先到了。你们到楼下了？好，好。”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先走进来的是我见过一两次的薛阿姨，她一见到我妈就和以前一样地脸上笑开花似地招呼，在她后面进来的就是她的女儿和丈夫。
哇！
我第一眼看到她女儿，心里就咯噔一下。然后心跳不已。
第一句，漂亮，第二句，还是漂亮。
她大概二十岁左右，鹅蛋脸，柳叶眉，湖水般清透的双眸，鹅脂般白皙的皮肤，身材高挑，长发碎碎地披着，整个人充满着淡淡的娴雅文静。
正当我看着她开始出神的时候，她发现了我，脸上轻轻地紧了一下秀眉，就在我们两人视线交织的一刹那，我急忙把脸别过一边。
老妈正和薛阿姨开心地说话寒暄，我朝身边的老爸看了一眼，他很满意冲我点点头，这是男人之间才有的不需要语言的交流。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陈卓。”老妈把我拉到薛阿姨面前。
“噢哟！长那么大了，上次见你还很小呢，都长成大帅哥了！还记得薛阿姨吗？”
“当然记得可，呵呵。”其实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来，这是我女儿，徐茜。”薛阿姨牵着她的手对我说。
“你，你好。”我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你好。”徐茜很礼貌地对我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真美，虽然看上去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们两家人围桌而座，服务员也开始准备上菜。在上菜前，我们两家人的家长开始互相闲聊着，我老妈和薛阿姨高兴地聊起家常，两位父亲则是互相点了根烟，聊起上了年纪的男人关心最多的经济问题和国内外新闻等等。
她坐在我对面，和我不一样，我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看她，可她一坐下就拿起手机玩起来，是打游戏还是发短信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现在很无聊地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跟她一样玩手机？我的手机是关机的，我很怕老板或经理冷不防地打个电话要求你去加班，他们经常很神经质地干这种事。而这种加班往往没有任何经济效果，唯一对老板有效果的是，他见到有人在加班，这会让他觉得他的公司还像一回事。
于是我拿起遥控器看电视，这个时间段没什么好节目，按来按去，还不如听家长们聊天还有意思。
几位服务员走进门，把菜一盘盘地端上来。大家开始也停下聊天动起筷子，徐茜也收起了手机，拿起筷子，视线在桌上的菜盘上游走。不用说，我看出她在找喜欢吃的菜，原来她还很挑食。
“小茜现在在哪上班？”老妈突然在饭桌上问。
“在航空公司做空姐。才刚上岗。”薛阿姨回答。
空姐？我愣了一下，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中，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徐茜。她只是礼貌地对我妈点头笑了一下，便继续地夹着自己喜欢的菜放到碗里。
“哇，做空姐这行很不错呀。”老妈很恭维地对薛阿姨说道。
薛阿姨摆摆手说：“哪好呀，又累又辛苦，也是吃青春饭的。收入高那么一点，也没什么用。最好趁年轻找个好男人嫁了。我现在就为这个发愁了。”
“我看不会，小茜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愁没男人追呢。”老妈说。
“她？”薛阿姨看了一眼身边的徐茜，摇摇头说，“这孩子挑男人就和她挑食一样。我现在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茜不是还小吗，才21吧？慢慢来嘛，还有时间，一定会碰到她中意的男人。”老妈笑道。
“唉，不说这个了，说了头疼。对了，小卓现在做什么？”薛阿姨问。
“跟阿姨说说。”老妈向我使了个眼色。
刚才一直在听她们讲关于徐茜的事，职业空姐，而且对男人要求高……越听我越心虚，越听我越感到自己没戏。
“呃……我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我说道。
“做网络哪方面的？”徐叔叔很感兴趣地问。
“就是做……网络文学方面的。”这是我瞎编的，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老板到底想做什么，我突然说出网络文学，是想起今天的那个关于建立网络文学网站的策划案。
“哦？网络文学这块最近很火，有不少人靠这个发财哦。你们公司的规模应该很大吧？”徐叔叔继续问。
“这个，这个我们不是很大，是刚成立的公司。”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说不下去。公司已经成立了快一年，却什么业务都开展不起来，每天都在烧钱，老板竟然也不心慌。
“哦……”徐叔叔好像找不到什么话题问下去。
“那你在里面做什么职务？”薛阿姨问。
“企划部主管。”
这是我名片上的职务，仅仅只是名片上。喜欢给员工一大堆看上去很有气势的头衔，是我们老板的兴趣爱好。
“哇，那很厉害哦！”薛阿姨睁大双眼感叹。她也被这企划部主管的虚名所暂时迷惑，对，只是暂时的。
“没有啦。”我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徐茜，她正继续地吃着菜，不时地还看了一下电视。
“你是部门的头头咯？”薛阿姨问。
“不是，我上面还有个部门经理。”
“那，你们部门有多少人？”薛阿姨脸上有些失望。
“两个人。”这我就不用多解释了。
“哦……你一个月多少工资？”薛阿姨更加失望，但还是不放弃地继续追问。
“两千不到……”我自己的脸色都很难看。
“哦……是吗，没关系啦，继续努力，你还年轻嘛！一定会更好的。加油！”薛阿姨说的这句客套话，我怎么听得像是：你跟我女儿没戏了，不好意思。
老妈在旁听了也很尴尬，她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多年的老同学会那么势利吧？
“妈！”徐茜终于说话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人家不过是工资低点工作差点，又能怎么样呢？再怎么说也是你同学的儿子呀。”
她把话一说，全桌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很吃惊，薛阿姨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忙对我妈勉强地笑道：“你别听我女儿在那闹脾气，她经常这样。”
呼啦一声。
徐茜在起来，大声地说：“这种无聊的相亲我受够了！”说完，头也不回就推门走出包厢。
“小茜！你这……”
薛阿姨张着嘴惊呆地看着徐茜走出去。坐在旁的两位父亲也傻看着，老妈也愣在椅子上。
好不容易，薛阿姨才尴尬地说出一句：“不好意思，小丫头不懂事。”
唉……
我也站起身，说道：“妈，公司有点事我要先走。薛阿姨，徐叔叔。再见。”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双方家长更难看。
走出酒楼的大门，一股清凉的夜风扑鼻而来，全身顿时舒爽清醒了许多。
城市的夜景在各种霓虹灯光中，繁华而耀眼，公路上的车辆不断在我眼前穿行而过，闪烁着晃眼的车灯。
我看了一下时间，才7点不到，还很早。我不想太早回家，现在脑海里总是想着在包厢饭桌上的那一幕幕，心中总有一种难以平复的郁闷。回到家，也只会越想越多，越想越苦闷。
“喂！”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
我一回头，嗯？徐茜！她怎么还在这？
“你不是走了吗？”我问。
“我是走了呀，可我走去哪是我的自由。”徐茜翘着鼻子看过我。
“哦，那我先走了。”我越看她这样子心里越不爽。
“等一下。”
“什么？”
“你不谢我吗？”
“啊？谢你？”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我刚才救了你，不知道吗？”她说得很理似的看着我。
“啊？救了我？”
“不是吗？你听了我妈说了那些话，如果你还继续坐在那，你还有尊严吗？你家里人还有尊严吗？我知道我妈是过分了，所以，我做女儿的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代她向你们道歉了。”
“……你还真会说呀！我拜托你以后说话之前，先考虑清楚再说。薛阿姨说的那些话我们都明白，如果你什么都不说老实坐在那，大家吃完饭走人，至少我老妈和薛阿姨还是同学关系。可是这下好了，你刚才当着她们的面说了那些话，这让她们以后都不太好再联系了。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还有理了！再说了，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常识！”
“喂，你……”徐茜渐渐紧起眉头，小嘴也开始抿起来，。
“还空姐呢！一点礼貌都没有……”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徐茜的巴掌一下甩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挨了这一耳光，脸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妈的！”我咬着牙怒瞪着徐茜。
她涨红着脸，身子微微颤抖着，咬着淡唇，但是双眼却如水波地流动着。我一瞬间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伤心。
脸上的痛楚，和被女人扇耳光的屈辱，让我脑子一时之间发热地想给她还一耳光。还好，我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只是个女人，她只是个刚20岁的小姑娘，她只是……
哎？
这时我看见她身后，还有我身后四周，全都站满了人。在我们俩人周围的行人停下了脚步，全都在驻足观看我们的热闹，于是便各种表情地在议论纷纷。
这样我更不敢放肆，如果再还手，那我会更丢脸。
正当我的注意力被围观的行人吸引过去的时候。
徐茜突然朝我小腿猛踢了一脚。
哇！
我痛苦地弯下腰，虽然她没穿高跟鞋，但这些足够痛的。
“垃圾！”徐茜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你站住！”我抬起头，忍着痛好不容易地喊了一句。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
我想追上去，可小腿的疼痛感让我站起身踉跄了一下。
围观的行人这时也慢慢散开，戏散了，没什么好看的了。但是每个人脸上几乎都带着嘲笑的表情，当街被女人扇耳光，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有对情侣走过我身边，女的说了一句：“真没用，当街被老婆打，真丢脸啊！”
我踉跄地站起身，刚想反驳，有个男人走到我身边说：“不错嘛，你女朋友挺漂亮的，就是脾气差了点。来日方长啊。”
却有几个女人在旁边议论：“这男的一定做了什么错事，才被打耳光。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个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一听火了，很想过去论理，可是冷静一想，还是算了，已经够丢脸的了。
又有个男人走过身边，留下一句：“吵架回家吵嘛，在街上丢人现眼，唉！”
靠！
这脸真他妈的丢大了！幸好周围没电视台记者，也还好没人拿手机拍摄。不然被拿上网络或上电视，我还怎么活啊！
咦！徐茜这个死丫头去哪了！我要讨回那一耳光！
哎呀，疼！
我刚走几步就，小腿就痛的厉害，想不到她踢得真重啊。
徐茜，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