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的意思,朕听明白了。”朱祁镇没在意,而是在思考孟岩的话,“汤陈氏是将自己化妆成一个男人,躲过了城门的检查进的城?”
“那么他怎么知道自己丈夫畏罪自杀的呢?”
“南城外,微臣也派了人在各处张贴了告示,微臣猜测,她应该躲在南城,那边人流复杂,三教九流都有,藏一个人不是问题!”孟岩解释道。
“有道理,有道理!”
“后来微臣也简单的问过那汤陈氏了,她也说了,她不敢进城,因为一旦进去了,再想出来就难了,所以,每天穿着男人的衣服,到城门口观察,有时候去崇文门,有时候武宣武门,她总是躲得远远的,不曾被人发现。”
“嗯!”
“孟大人,老夫还有一事不明!”王振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他认定了孟岩是找人冒名顶替的,这冒名顶替的一定会有破绽。
“请讲!”
“汤陈氏还有一个儿子,年约五六岁,孟大人可曾见到?”王振问道。
“自然,汤陈氏到巡察司衙门自首后,微臣就带人去了她说的藏身之所,将孩子接了出来,为此,微臣差一点儿就误了十天的期限了。”孟岩道。
“好!”朱祁镇笑了,孟岩不负所望,将汤陈氏母子缉拿归案,这一下,该没有人反对孟岩出任钦差了吧。
“主子,是不是汤陈氏母子,孟大人说了不算!”王振还不死心,他心中认定了孟岩没有找到汤陈是母子,一定是找人假扮的,只要戳穿了这个小把戏,自己不但可以赢得赌注,还以推荐自己的人出任钦差。
到时候,汤溁之死只能是畏罪自杀!
“王翁这种较真的态度值得下官学习,不过真的假不了,王翁您说呢?”
“主子,老奴刚才莽撞了!”
“无妨,王先生,你就说一说,为何这汤陈氏母子的身份,孟爱卿说了不算?”朱祁镇一挥手。
“启禀主子,这汤陈氏母子孟大人想必之前不认识吧?”
“这个自然,我跟汤大人素不相识,更别说他的夫人和孩子了。”孟岩心中冷笑,王振这是死不认输,想要从汤陈氏的真假上翻牌,这是绝无可能的。
真不知道这老王八的信心从何而来?
“既然孟大人不认识汤陈氏母子,那何以认定这就是汤陈氏呢?”
“她自己说的,下官也比对过画像,还有根据她的陈述,都能对上!”
“找一个相似之人不难,如果再熟悉汤陈氏的情况,是不是可以将另外一个女人变成汤陈氏?”
“王翁是在怀疑下官找人冒名顶替?”孟岩冷言道。
“老夫只是有些疑惑,请孟大人回答老夫的问题!”王振看孟岩脸色变化,心中的底气不由的壮大了一些。
这小子,跟老夫斗,还嫩了点儿,你那点儿小把戏,是瞒不过老夫的法眼的!
“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孟岩微微一笑。
“既然有这种可能,那孟大人如何能确定到巡察司自首的就是汤陈氏呢?”王振道。
“那依王翁的意思,该如何确定汤陈氏的身份呢?”
“老夫记得汤陈氏的父母就是京城人士,如果能够请他们两位去辨认一下,自然可以确认汤陈氏的身份。”王振道。
“王翁,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老夫只是提议,一切还要听从主子圣裁!”王振忙微微欠身。
“圣上,看来王翁是不想输掉这一次打赌,才非要跟下官要确定汤陈氏的身份?”孟岩缓缓道。
“圣上,老奴并非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但老奴输也要输个心服口服,否则老奴输了也不甘心的。”王振郑重的道。
“孟爱卿,你的意思呢?”
“下官没有问题,不过,这确认的时间不应该算在微臣的身上吧?”孟岩道。
“这是自然,王先生,你说呢?”
“老奴没有问题!王振点了点头。
“圣上,是现在去确认,还是另外找一个时间?”孟岩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孟大人,你说呢?”王振当然不能给孟岩任何机会,一旦让他买通了汤陈氏的父母,这不是功亏一篑吗?
“下官没有问题,只是圣上就……”
“朕有什么问题?”
“圣上是咱们俩打赌的见证人,圣上要是不亲临现场,万一王翁你到时候不承认结果怎么办?”孟岩道。
王振也有些犯难,这眼看天就要黑了,难道让皇帝为这事儿还要出宫一趟不成?
可是,若是给了孟岩时间准备,那岂不是又要让这小子给骗过去,不行,决不能让姓孟的小子骗了皇帝,当上钦差。
“主子,就当出宫散心,老奴也很好奇,这孟大人的巡察司衙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呢?”王振道。
“出宫散心?”
“是呀,主子不是很想出宫,到民间走走,有孟大人保护,那一定安全的很。”
孟岩不吱声,他可不怂恿皇帝出宫,一旦出了事儿,他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孟大人,你说呢?”
“微臣自当竭力保护圣上!”孟岩可不敢打包票,更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那就权当出宫散心?”朱祁镇也有些意动了,这出去过一次,新鲜感还没过,这心自然也就些野了。
“主子,还跟前天晚上那样,咱们换上便装,叫上几个护卫,微服出宫?”
“也好,人太多,太惹人注目了。”
孟岩也不多话,等朱祁镇和王振都换上便装,带着护卫将军樊忠等人一起,再一次微服出宫了。
“圣上,微臣是不是先派人去汤陈氏父母的府上……”
“不必了,孟大人,老夫已经派人去请了!”王振嘿嘿一笑打断孟岩的话道。
“王翁都想到下官的前头去了?”
王振得意的一笑,小样儿,老夫岂能给你弄虚作假的机会,这一回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孟爱卿,你别怪王先生,他是请示朕之后,才去安排的!”朱祁镇道。
“这倒是给微臣省事儿了,微臣感激还来不及呢!”
感激,就怕你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吧,小子,你到底还是输在老夫手上了。
王振心里很快意,看到孟岩那强颜欢笑的表情,他真的是乐开花了,浑然没有注意到前面不远处,他的长随毛贵哭着一张脸跟他摇头示意。
只可惜,王振没看到,孟岩却看到了,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的向前走了半步,正好将毛贵跟王振的视线给阻断了。
三人一起上了一辆大马车,朱祁镇居中,孟岩和王振分列左右,三人坐在里面,都还显得宽敞。
马车上,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但是孟岩明显不在状态,还有时候神游物外,回答问题也是屡屡出错。
这就让王振更加得意了,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虽然刚才在养心殿,孟岩振振有词,说的头头是道,可这样极端的例子不可能同时发生,而且还会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王振打死也不相信汤陈氏会主动自首,而且还在告示只是贴出去之后,就去巡察司衙门了。
正常人总该有一个纠结思考的过程,就是为了见丈夫的尸身,决定要自首,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心。
她都躲了这么多天了,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了,真的是因为夫妻伉俪情深吗?
要知道,她还有一个孩子,她若是坐牢或者杀头了,孩子该怎么办?
这不像是一个头脑发热的人能做到出来的。
这一切太不符合人情了。
等三人来到巡察司衙门,衙门大门已经关闭了,除了留守的衙役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散衙了。
“大人,您怎么来了?”孟岩敲开了门,看大门的老何开门出来,一看孟岩,有些惊讶。
“衙门里都有谁在?”孟岩问道。
“蔡先生在,范头儿刚才还在,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区锋大人今天值班。”老何道。
“知道了,开门,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孟岩吩咐一声。
“好咧!”
老何打开大门,孟岩领着皇帝和王振一路进入巡察司衙门。
“大人,您回来了”
“蔡先生,朱公子,您认识的!”
“嗯,在你府上,见过面的。”朱祁镇对蔡晋还是有些印象的,因此还朝蔡晋点了点头。
蔡晋有些吃惊,这皇帝是不是玩微服私访上瘾了,今天咱们又来巡察司衙门了。
“朱公子,这边巡察司的班房,那边是衙役休息的地方,后面那个院子是拘押室……”
“孟大人这个巡察司衙门虽然不大,可该有的都有呀!”王振酸溜溜的一声。
“既然是衙门,那就关乎朝廷的体面,所以,当然不能马虎了!”孟岩道。
“嗯,孟爱卿说得对,就是这衙门的确小了点儿。”朱祁镇微微点头道。
“衙门虽小,够用就好。”孟岩道。
“朱公子,这里是我的值房,我左边的是张瑄张大人的,右边那一间是李铎李大人的。”
“你们三人就在这一个院子办公?”
“我们这也是为了方便,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就近讨论,不用那么麻烦,也可以少用一些人跑腿。”孟岩解释道。
“嗯,不错,不错!”朱祁镇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人,东厂的一名主事求见!”
“王翁,你的手下把人带来了?”孟岩对王振道。
“应该是他们,孟大人,你不会是心中有鬼,害怕了吧?”王振故意的问道。
“我怕什么,就怕到时候有人输的太惨,会哭!”孟岩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