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主子,我没听错吧,就我这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还能会哭?”王振不可思议的道。
“不哭最好了,嘿嘿!”
“孟大人,陈氏夫妇已经被带进来了,是在什么地方认人?”郭小超和东厂的那名主事过来了。
“朱公子,你的意思呢?”
“那汤陈氏呢?”
“在拘押室!”
“去拘押室吧,孟卿,先生,你们说呢?”
“一切听从公子、主子的安排!”
“那就走吧,把人带到那边去,候命!”朱祁镇一挥手,吩咐一声,率先朝拘押室而去。
“大人!”
“见过朱公子,王先生!”孟岩示意区锋上前见礼。
区锋也不知道这华服年轻人是谁,不过听孟岩的话没错的,赶紧上前一一见礼。
“汤陈氏呢?”
“在拘押室!”
“嗯,你去把人带到探监接待室。”孟岩吩咐一声。
“孟大人,不直接过去吗?”王振疑惑的问道。
“王翁,巡察司的规矩,任何嫌犯探监或者见面要么去探监接待室,要么去审讯室,不会直接去拘押室。”孟岩解释道。
“呵呵,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拘押室内有时候还会关押其他嫌犯,如果有人收买探监之人进来查探或者给其他关押的人传递消息,这都防不慎防的,所以为了避免此类的事情发生,犯探监都必须将嫌犯带到专门的接待室,让其与家属或者亲友会面,见完面后,再带回!”孟岩解释道。
“原来爱卿的目的是防范于未然!”
“对于一般的犯人,倒也不需要如此的紧张戒备,但巡察司办的都不是一般的案子,所以,小心一些为好,而且我们之前就有过意图劫狱的事件发生,不得不防。”
“孟大人的心细如发呀!”
“王翁谬赞了,请!”
“这里就是接待室,一共两间,可是同时接待两名探监者,这是一号探监室,待会儿,区司狱会讲汤陈氏带过来。”
“这中间怎么还有一道铁栅栏?”一个房间两扇门,中间还隔着一道铁栅栏。
“巡察司探监规定,亲友和家属必须隔着这到铁栅栏见面。”
“这也太不见人情了?”
“犯了案,就不能用正常人来对待。”孟岩淡淡的道。
“公子,一会儿,我们就在这里将陈氏夫妇带进来,跟汤陈氏相认。”孟岩道,“王翁可还有疑问?”
“孟大人的安排不错,就这样吧!”王翁想了想,陈氏夫妇在他手下的人控制着,孟岩也耍不了什么花样。
见王振没有异议,孟岩一拍手:“将犯妇汤陈氏带进来!”
咣当一声!
铁门被推开,两名狱卒,押着一身囚服,带着手铐脚镣的汤陈氏走进了接待室!
汤陈氏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很显然是看到丈夫的尸身之后,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汤溁这一死,她这孤儿寡母的,以后如何依靠?
“孟大人,这就是汤陈氏?”
“正是!”
“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怎么没带过来?”王振疑惑的问道。
“您觉得这会儿将那孩子一块儿带来,合适吗?”孟岩对王振这种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之人打心里瞧不起。
“怎么不合适,孟大人,老夫可警告你,要是见不到孩子,老夫绝不相信这就是汤陈氏!”王振道。
“王翁,这样的场面,您就不考虑一下一个孩子的感受吗?”孟岩怒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连是非都不懂,就算他父母犯了罪,他是无辜的吧?”
王振被孟岩突然的愤怒给吓住了,有些不敢面对孟岩那喷火的眼神。
“先生,孟卿说得对,孩子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但先生也说的有道理,孩子也是重要的证人,也应该见一见。”朱祁镇道。
“哼,微臣打算一会儿确定汤陈氏身份之后,想向圣上讨一道恩旨!”
“爱卿请说!”
“微臣想请圣上恩准让汤陈氏的儿子,汤宝儿跟汤陈氏的父母一起住,交给坊正看管。”
“这个朕准了!”朱祁镇略微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主子,这不合适吧?”
“王翁,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莫非要下官将太祖皇帝颁布的《大明律》和大浩中的有关律令给您找出来?”孟岩针锋相对。
“这,这就不用了!”王振脸色讪讪,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若是非要针对,传出去,怕是别人会说他一点儿胸襟都没有。
这当太监的都小气刻薄,但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们这一点,王振也不例外。
“大人,陈员外夫妇带到!”
“带进来!”
“小老儿陈进携妻黄氏叩见孟大人!”陈员外夫妇一进来,就给孟岩下跪行礼。
“老人家请起!”孟岩上前搀扶,“来见过这位朱公子和王先生,令爱和令婿的案子他们若是肯帮忙的话,或许会有转机!”
“朱公子,王先生,小婿和小女真的是冤枉的,求您二位做主呀!”陈老爷子立刻又给朱祁镇和王振跪了下来,磕头作揖。
“老人家,请起!”朱祁镇嗔怪的瞪了孟岩一眼,他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你们看一下,那对面坐着的可是你们的女儿?”将两位老人从地上劝起来,孟岩手一指铁栅栏后面坐着默默垂泪的汤陈氏问道。
汤陈氏一直默默垂泪,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老父母的来到。
“莹莹!”
“丫头呀……”
两位老人一看到汤陈氏,那是激动的叫了一声,直接扑向了那铁栅栏。
“爹,娘……”汤陈氏蓦然听到这两道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上抬,双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快速的跪行来到铁栅栏边,抓住父母的手,痛哭出来。
父母、女儿三人抱头痛哭,场面令人忍不住眼圈泛红,其实汤陈氏根本没有罪,但是这是大明朝,株连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是犯官的家属,很容易被株连,所以,做官员的妻子,兄弟姐妹,是有一定政治风险的,说不定那一天就被牵连进去,抄家坐牢那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这有明一朝,最喜欢搞的就是株连,甚至还创造出株连十族的伟大创举。
王振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王振想要高喊,这是假的,姓孟的小子事先安排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他不敢喊,他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喊,否则就是诬陷了。
“孟卿,先生,我们出去吧,把时间留给她们吧。”朱祁镇也有些恻然,舐犊之情,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天道。
“是!”
“王翁,没哭吧?”孟岩戏谑的问道。
“哼!”
“我说你这人怎么没心没肺的,这么感动人的情景,朱公子都忍不住眼圈红了,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王振眼圈瞬间红了,不是感动的,是被孟岩给刺激的,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魔星。
“等一等,孟大人,老夫还没看到孩子呢!”王振还不死心,这一次输的太窝囊了。
“自然可以,去下官的值房吧,那儿比价适合。”孟岩点了点头。
重新回到孟岩的值房,区锋带着汤宝儿来到。
“这就是汤陈氏的儿子?”
“他叫汤宝儿,大名汤沐雨!”孟岩介绍道,“来,宝儿,见过朱公子和王先生。”
“朱公子,王先生好!”
“这孩子还挺聪明的,多大了?”朱祁镇问道。
“还有两个月就六岁了。”
“主子,老奴可以私下里问这孩子几个问题吗?”王振眼睛通红,输给孟岩,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还有面子的问题。
“孟卿,你怎么看?”
“可以,只是王翁问的问题别吓着孩子就行了。”孟岩点了点头,他就知道,王振轻易不会认输的。
如果这么容易让他顺利的出任钦差,他和郭敬的麻烦会很不小,他心里很清楚。
“多谢孟大人!”
“小超兄,带王翁和宝儿取隔壁的会客室!”孟岩吩咐一声。
“喏!”
“朱公子,时间不早了,您这一次又是微服出宫,您上一次来微臣府上,太后就有些微词,这一次,太后怕是会更生气吧?”值房内就剩下孟岩和朱祁镇了,孟岩小声的问道。
“母后也是担心我的安全,其实朕都这大人了,些许分寸还是知道的。”朱祁镇道。
“太后也是关心圣上,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对太后说,母子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您说呢?”孟岩道。
“呵呵,没想到孟爱卿也会开导人。”
“圣上,微臣的母亲生微臣的时候难产死了,留下微臣和父亲相依为命,后来微臣不到八岁就被送到北元王庭,再后来,微臣回来,父亲已经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微臣真的想有机会能够孝敬双亲,奈何,微臣这辈子没有这个机会了!”孟岩叹道。
“爱卿至纯至孝,朕真是有些惭愧!”朱祁镇脸色羞惭道。
“圣上是没有微臣这个经历,所以才并未察觉到这种亲情的可贵。”孟岩笑道。
“孟爱卿,这一次派你去大同,其实朕还有一层用意!”朱祁镇肃容道。
“圣上请说!”
“朕想请爱卿亲自去边关实地看一看,我大明的边务现状如何,是否还能抵御外敌入侵?”朱祁镇道,“报上来的奏折都是报喜不报忧,可朕也察觉到一些情况,北元鞑靼和瓦剌部族近年来不断壮大,骚扰我边境,烧杀抢掠,损失不少。”
“就微臣所知,大规模的侵犯边境的情况并不多,但小规模的骑兵深入腹地侦查和骚扰,那几乎很常见,但我们的边境线很长,预警机制并不完善,我们又处在守势,很难逐一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