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吗?”
首先打破沉默的,却是烟小舞。她攥着猴子的衣角,小声地,挤出一丝微笑。
只是,谁都看得出微笑背后掩饰不住的悲伤。
菩提摊出手,三片苍翠的菩提叶从他掌心浮了出来,飞舞着,旋转着,连成一个圆。
光影朦胧。
力量如海。
“咔嚓”
圆心突然裂开,沧桑的气息如水般流了出来。
扩散开。
一个时间漩涡在圆内缓缓流转。
“咳咳咳……”
菩提祖师捂着胸口,连咳了几声。
抬起头时,脸色一片苍白。
“时间的力量是最难驾驭的,这个时间通道,我维持不了多久。你抓紧时间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猴子转过身,抓住烟小舞的手,紧紧的,直到用力得捏得烟小舞疼得快掉下眼泪。
猴子像是力气用尽,松开了手。
烟小舞的眼泪反而一下子掉了下来,哗哗的,泪流满面。
猴子犹豫着,抬起一只手,举到烟小舞头顶,轻轻地摩挲她的脑袋。
掌心温热。
目光温柔。
宛如一位慈详的老者。
烟小舞抿着嘴,坚强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别哭。”
猴子道。
“嗯。”
烟小舞应道,只是眼泪仍像断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地落下。
猴子已经转过身,大步直奔时间漩涡。
停在时间漩涡前,猴子面无表情地问菩提祖师:“那个和尚是谁?”
菩提摇了摇头:“佛门的人,你还是少打听,少接触。”
猴子盯着菩提,脸色逐渐有些狰狞。
“师弟,师尊是为你好。”郭厚实忍不住插了一句。菩提九子中,除了阿紫,大概只有郭厚实对猴子还算和善。
猴子想了想,终像是用尽了力气,收了狰容,深深地道了声:“拜托。”
“自然。”菩提祖师点头。
暗自捏紧拳头,猴子不敢回头,眼睛一闭,一头扎进时间漩涡。
“砰!”
意外发生了。
猴子像是撞在了一面铜墙铁壁上,“蹭蹭蹭”地被震退好几步。
菩提一脸怒容地抬起头。
大殿中,或明或暗的光线忽然间活了过来,流转着,聚拢着,汇成一团。
光团中,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
光影朦胧,欣长消瘦。
宽松的灰白色的僧袍,干净又冷漠的面容。
“贫僧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猴子回过神时,一个金色的“卍”字竖在时间漩涡前,像一面墙,堵得牢牢实实。
中年和尚伸手一捞,四面八方的灵力形成一只灵力大手,一把握住猴子。
他身上布满了佛光,随时防御着菩提的攻击。
“呵呵……”
菩提忽然笑出了声,一点不见着急。
“你笑什么。”中年和尚敛着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中年和尚控制着灵力大手,将猴子抓回身体:“和贫僧去趟灵山吧。”
“砰!”
猴子咧着牙,脸色一厉。
一股灼热的火浪在灵力大手中爆裂开,喷涌出。
充满了狂暴、毁灭的气息。
将灵力大手吞噬。
中年和尚诧异地看了一眼灵力大手中爆炸的火光,宣了一声佛号,一股更耀眼的金光从爆炸的火光中撕裂,迸射出来。
几息功夫。
那汹汹的火光便被金光撕裂,扼住,掐灭。
平息之后。
只余一只灵力大手,掌心一道“卍”字符印熠熠生辉。
中年和尚看着空荡荡的灵力大手中,一根金色的猴毛轻飘飘地落下。
菩提伸手一摄,将猴毛抓住。
他微笑着。
周遭景象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像是有一面粗糙的镜子,折射着虚幻朦胧的光芒。
然后“哗”地一声,镜子碎裂了。
周遭的景象也跟着支离破碎。
那镜子的碎片,化作星星点点的时间之力,慢慢消散。
等“明心殿”再次恢复清明时,菩提仍坐在上首,郭厚实、烟小舞也站在原来的位置。
一切都似乎没有变。
除了猴子消失了。
和殿中央香炉中的凝神香,刚才还剩一大步,一个眨眼间,已经燃尽,化成灰烬,从签支上摔落。
“时间镜象。”
中年和尚脸色阴沉。
“没错,刚才那一幕,发生在一刻钟前。”菩提笑道:“意思是说,你来晚了一刻钟。”
“好手段。”中年和尚咬牙切齿。
菩提祖师摆摆手:“算不上什么好手段,只是用了他留下的一根猴毛,置进虚景中,真真假假。再加上你这秃驴一根筋,又求之心切。不然,这点小手段怎么瞒得过了你。”
“你明知道,他对贫僧的重要性,你却……”
中年和尚盯着菩提祖师,眸中泄出一道杀机。只见他周身突佛光大盛,然而金色的佛光照耀之处,地面、桌椅、墙壁……像是被剥离了色彩,一一变成灰白。
寂灭、虚无的气息在大殿中弥漫开。
连郭厚实和烟小舞被佛光照耀,便与黑白同化,整个人不可避免地虚化,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菩提祖师周身披着一层荧荧绿芒,将佛光阻隔在外,他浑不在意道:“人都离开了,你还想怎样。”
顿了顿,菩提语气一松,叹息着,道:“你我站在这样的高度,天道出现了偏差,我们不是应该拔乱反正?他出现在这个时候,会对天道造成影响,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啊!”
“正是因为‘变数’,他才是贫僧唯一的机会啊!”中年和尚面露狰狞。
菩提沉默了半晌,像是作出了某种决定,道:“你不能动他。”
“贫僧,明白了。”中年和尚盯着菩提,那深邃的眸中,仿佛有无数的时光流过。
直至眼神再次变得淡漠,中年和尚才收了佛光,淡漠地瞟了菩提一眼,伸手一招,将烟小舞卷起。
佛光散尽后,两人也消失在了明心殿。
明心殿重新染上了色彩,一切由虚渐实。
郭厚实像是溺水许久,忽然得救,一脸苍白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心有余悸地偏过头:“师尊,不去救下小姑娘吗?若师伯用她……”
“不了,也许他真的想再培养一名弟子呢。”菩提勉强地笑着,忽然脸色一变,咳了几口血丝。
“师尊!”
郭厚实大惊失色。
“该死的,那秃驴修为越发的深不可测了。”菩提祖师苦笑着,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