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雪见涵柔神色不豫,自觉失言,忙粲然一笑,抬手捏了捏涵柔的鼻子,调侃道:“好啦好啦,原是我的不是,莫要皱了眉头。涵儿如今可是二八华年的大姑娘了,生的这般好人才,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心心念念想上门提亲呢!却不知是哪一个把你抢了去?快从实告诉我!”涵柔登时羞红了脸,推了宸雪的手急道:“姐姐尽拿我说笑,涵儿还小哩……”
宸雪见涵柔发急,更笑道:“十六岁怎算得小?那年我不过一十五岁罢了!如今真要成了一家人,你反倒要瞒起我不成?”涵柔愈发窘迫,把脸转向一旁,佯作不睬。
宸雪笑弯了腰,又道:“还是你觉着我那小弟笨口拙舌的配不上你,不乐意这门亲事?那好,我定然为你向父亲说明,推了便是!”涵柔这才小声分辩,声细如蚊蚋:“还未定下的事儿,姐姐怎好乱讲……”
“此间又没有旁人!”宸雪笑着,强拉了涵柔转过脸来,“连我处在这深宫大内里都已知晓,这事儿没有十分亦有八分了!既是父母私下商议定了,两人又你情我愿,这桩亲事如何算不得是定下了?你空叫了我这许多年的姐姐,如今可当真要成亲姐姐了,你不知我有多欢喜。”
任凭宸雪握了自己的双手,涵柔只垂首不语,却是羞得连耳根子亦红得通透。
“你放心,他从小儿喜欢你,日后定然会对你好的。”宸雪凑在耳边轻声道。
欲待辩驳,却是不由自主地轻轻点了点头。
虽与宸雪相亲,因着男女大防,与宸雪之弟慕容博予不过只是相识罢了,并不相熟相知。就在正月里,二嫂悄悄地前来相告,说是父母已同慕容府私下商定了婚事,只待年内下定,来年完婚。听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虽事关终身,却是不觉惊诧,亦不觉欢喜,只觉些微莫名的惆怅。今生,便就是如此了么?但礼法何其森严,自出生以来,身为大家闺阁千金,除却父兄,所见过的男子又有几人呢?此生能够嫁予一个自幼相识、值得倚靠的男子为妻,从此相夫教子,这,不已是生为女子所能希求的最好的归宿了么?
此刻,心头三分欣慰,三分羞怯,挥不散的却是几许淡淡的惘然。
宸雪知涵柔犹是闺阁女儿家,提及终身婚姻大事,自是羞于启齿,当下不过随意顽笑几句。但见涵柔双颊晕红,含羞埋下了头去,却是微微颔首相应,宸雪心知涵柔心内必定情愿必定欢喜,不由亦是欣然展颜。
面上笑颜绽放如花,不过片刻,忽地却又笼上雾样的黯然。宸雪怅然嗟叹:“你别瞧我看着好似风光无限——享着皇上的宠爱,生育了公主,晋封了昭仪领六宫之首,……其实,我又如何能与普通官家女子相较?……昭仪……昭仪又如何?就算来日拜了正一品四妃又如何!归根究底,不过是妾室罢了……我这一辈子,终究是屈于偏室,不得出头之日了……”
颊上绯色渐褪,涵柔抬眸看去,只见宸雪神光暗淡,喃喃若自语,自嗟自伤;待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作何言语。忽觉手上一紧,却是宸雪加力一握,极力掩了惆怅神情,沉声道:“往后,我这个做姐姐的定要替你管着他,绝不允他收房纳妾的。我要他今生今世只守着你一人。”
心下感动不已,欲要言谢,奈何终究羞于开口。许久,涵柔方才恳切道:“宸姐姐,你真待我如亲姐妹一般……”
宸雪温然一笑,眼眸深处却犹有隐约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