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深深迫视着涵柔,涵柔却也坦然相迎,毫不避让。许久,太后到底掉开了头去,涩声道:“你不该这般纵容她!她有尹氏为倚仗,有皇帝的宠爱,有昭仪的名位,有女儿在膝下……如今,再添个与她亲如姐妹的皇后,她在宫中的声势该怎样如日中天!我怎样费心费力压制她,为此不惜与皇帝一再结怨,为的就是使她不得在后宫一人独大,如此,你才能在宫中好过一些,不至形同傀儡。……没有皇帝的宠爱,后位本就不甚稳固,你再一味亲近纵容她,便是任由她将皇后的凤座一点点蚀空,直至名实无存啊!皇帝可以对你视若不见,但阖宫的嫔妃奴婢眼里,却不能够没有你这个皇后!”
“儿臣对昭仪并无纵容,何至于——”涵柔耐不住出声反驳,一言未了,却被太后冷冷截过:“你是皇后!过于亲近厚待就等于纵容!……偌大的后宫之中,尽是嘴碎的女人,没有什么事是能够瞒得住的。大婚之夜皇帝不肯与皇后同寝,你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么?人前无人敢言,人后,还不知怎样菲薄讥讽你这个皇后。你且想想,如此下去,皇后二字在宫中人心里能有多少分量?”
涵柔无言以对,只觉心中直如翻江倒海一般,面色亦不自觉地苍白。太后沉沉的话语却还是直入深心,挟带着避无可避的惊痛:“你须得立威,须得教宫中的每一个人都懂得正视皇后的存在。……最好的选择,便是自煊赫非常的慕容昭仪始。”
涵柔无力地闭了闭眼,喃喃:“我视她如亲姐,她亦待我如亲妹……我们不过是赤诚相对、一如往日,却连这样都不可以么?”
太后抚着涵柔的肩背,语气转为温软:“她若真待你好,她会懂得怎样做才是为你好,会理解体谅你的所作所为。我晓得你们旧日的情分,你们可以亲密如往日,只是,不能亲近得这般张扬。你们是赤诚相对,可旁人瞧在眼里,便有了不同的意味。……你该知道,后宫是怎样一个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的冷酷所在,若未及施展拳脚便先输尽了气势,往后的路,会怎样艰辛……恶人可先由我来作,只是,你须得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心潮起伏,涵柔双眉深蹙,只久久垂首不语,神色挣扎。
太后微微叹息着,默默揽着涵柔单薄的肩背,垂下的目光柔软安详若慈母,全不见片刻之前的冷厉。
空旷的殿阁中一时静如止水不兴微澜,仿佛时间悄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