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正掖着被角的手不由一颤,如常笑道:“姨母怎么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不过是小疾罢了,若一味如此胡思乱想,如何能早日痊愈?”太后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瘦削的十指冰凉却有力,“涵儿,若有一日姨母不在了,你须得自己保护好自己,好好在这宫里头生活下去。”
涵柔顺势在太后身边坐下,太后叹息一声,眉间隐有忧色,“其实我很担心,总觉着你心有犹疑,不能放手一搏。”脚下金砖漫地反着水样光华,涵柔默然半晌,才轻轻开口:“我怕我无力做到,徒然卷入后宫争斗,反而断送了自己……”太后的神色静如止水,语气坚定,“世间万事,怕的是不想,而没有什么不能。”那话音沉沉带着洞察深心的犀利,“不是不能,亦并非不想,只是,你有所顾忌,是不是?”
涵柔眸光一黯,抿了抿唇,只是不语。
鸣蝉早已着人尽数粘了去,永安宫内外一点风声也无。鲛绡纱帷低垂,滤去些许炎热,殿中置冰消暑,一时只闻融水嘀嗒有声,溅起重重漪痕。
良久,才听答语轻细无力,“那是宸姐姐所爱之人,也是爱她之人,我不该——”
“那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是你终生的倚靠!”太后厉声打断,斩钉截铁,“此外,再无其他。”
——不是不想,不是不想!长日寂寂,如何能不去想,何尝不是不止一次地想过!可是……宸姐姐,我曾说我绝不会分去你的恩宠,如果,我须得凭着从你手中夺过的荣宠来巩固你求而不得皇后之位,你是否,要怨我、恨我?
耳边太后的语气忽带了异样的森冷,“你以为,无宠无争便能安然一世?只要你占着皇后之位一日,便绝无可能!——你可知道你舒娴表姐是怎样死的?”涵柔倏然抬首,目有惊惶,“先皇后她,不是染病身故么……”太后忽就泛起苍凉的笑意,“病亡……呵,那不过是保全皇家颜面的说辞!——娴儿她,是自尽身亡!不能忍受寂寞,不能忍受宫人背后的指点嘲讽,不能忍受皇帝的横加指责羞辱,悬梁自尽于未央宫!而当日事情的起因,便是为着你那宸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