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愕愕难语,太后略一喘息,已冷冷说下去,“慕容宸雪仗着皇帝宠她惯她,实实是无法无天。那年冬天,趁我病着无力过问宫中事,她竟缠着皇帝,教皇帝接连迟了两日的早朝。舒娴本不怎么管束宫中嫔妃,那日不知哪来的勇气,在未央宫里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训斥了慕容宸雪一番。皇帝下了朝,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立时便赶了过去。慕容宸雪趁机撒娇撒痴,皇帝竟指责皇后失德善妒,排挤得宠之人,用心险恶。舒娴反问为何皇帝偏袒妾室而对结发妻子无情至此,皇帝却说……却说——‘皇后自诩为人妻子,可知男女之事为何物?’
“当夜,舒娴自缢于未央宫。她决意求死,遣退了宫中奴婢,又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被褥,蹬倒踏凳之时一点儿声响也无。第二日清晨宫人破门而入时,才见娴儿梳洗得齐整,尸身悬在梁上都冷硬了……宫人自戕本为大不敬,皇后自尽,岂非天大的丑事,如何能不着力遮掩?于是,对外只道是染病身故,丧葬一应如仪;未央宫上下所有奴婢一概殉葬,来掩藏这个秘密……”
残忍的真相一点点揭开,其间的凄凉绝望排山倒海而来。
恍惚还是十月初一那个晴好的夜晚,大婚之后第一次侍寝。早早梳洗打扮了候在中庭,显露出最温婉得体的笑颜——明知会是无望,却还是忍不住期望,期望奇迹般的转机。
内监通传声里跪地迎驾,金线绣就蟠龙的玄色短靴在视线中渐行渐近。一颗心在胸腔里沉沉跳动,却最终等来一句话语冰冷——“今后不必出迎。”
没有再多停留,皇帝转身向一旁偏殿,余下失落的女子怔怔跪在中庭。
良久,她才挣扎着立起。
这样冷清的夜。
在无数个相似的夜晚里,那个早已逝去的女子、未央宫曾经的主人,是不是,也是这般眼睁睁地瞧着所谓夫君近在咫尺而远似天涯却无能为力?可是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等待遥遥无期的雪融冰消……到头来,却是不留半分情面的决绝,却是白绫三尺葬送了尚不曾盛开的、花一样的生命。
“生死荣辱,凭你自己决定。你只能去争,只有去争,只许胜不许败,这,便是后宫女子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