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在嫔妃中年岁居长、资历最深,从不曾有人敢如此针锋相对、语出不逊。伊莲纵稳重自持,到底被宸雪激怒,按捺不住话中肃杀之意,“惠妃之位好歹高出昭仪一列,这是昭仪同上位说话的规矩么?就算昭仪稳握宸妃之位,如今孩子尚未产下,以我正一品惠妃,竟说不得你几句么?皇后娘娘年纪轻,又与昭仪是旧交,自然不好指责昭仪的不是。这不等于宫中就无人能够管束昭仪,不等于昭仪就可以目中无人!”她缓一口气,肃颜厉色不改,“公道自在人心,我行我应尽之事,就算请皇后娘娘来评理,亦问心无愧。若我眼见昭仪恃宠而骄却听之任之,岂非有负皇恩,枉居六宫之首?昭仪句句以皇嗣为重,难道后宫众人皆不以皇嗣为念,只有昭仪一人明白事理?须得知道,谨小慎微太过,便是乔张作致!”
后宫里的女人,大都是最称职的看客。吴婧筠虽然心善,犯上病来早自顾不暇,殿中并无一人出言劝解。宸雪恼羞成怒,明知相争无益,却也不愿主动退让,眸中冷芒一闪,渐涌上恶毒神采,“谨小慎微也好,乔张作致也罢,我只是不想落得同徐姐姐当年一样的下场!”
——惠妃徐氏十九岁入侍东宫,当年即有了身孕;本可率先诞下皇长孙,却不幸小产,此后再难得昔年盛宠之势,更失却来日封后之望。于是失子之事成为惠妃毕生大痛,无人敢当面说起。此时宸雪骤然提及,语意不善,伊莲被击中软肋所在,脸色刷地惨白,支持不住便是身躯大震。
电光火石的刹那,众人犹未及有所反应,厉喝在十二扇紫檀透雕龙凤祥云图样的屏风后猝然响起,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子嫔妃,争执吵闹如市井泼妇一般,还要不要皇家的脸面!”
涵柔自长乐宫回来,重又更衣梳洗,免不得费些辰光;收拾妥当来至前殿,听人声嘈杂,发觉竟是宸雪与惠妃起了争执,忙拦下正要通报的内监,隐身于屏风之后。
嫔妃于未央宫中吵闹自是不敬之罪,涵柔与宸雪相亲,既不好公然偏纵,亦不愿令其难堪,遂匿身不管;谁知二人各不相让,争执愈演愈烈。涵柔听宸雪以失子之事相激,闹得实在不像话,按捺不住到底现身训斥。
当下众人闻声大惊纷纷回身,见皇后骤然出现,神情冷厉,心下俱是一凛;直至涵柔在主座上端然坐定,才回过神来不迭跪了一地。宸雪愕然转首,见涵柔是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心中慌乱,微一犹疑也随众跪了下去。
涵柔见诸妃尽皆俯首行礼,略缓了口气,仍作声色俱厉,“中宫正殿岂为喧哗之所?各位姐姐欺我年少,就不把我这皇后放在眼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