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如此一回风波,夫妻二人小别犹胜新婚,涵柔虽不复昔年盛宠,日常时时往来长乐宫,倒与皇帝亲昵有加。这日芳吟用新下的莲藕与桂花制了糕点,涵柔便拿小捧盒装了些许亲自给皇帝送去。来至长乐宫外,一众宫人迎上来行礼,涵柔见当值的内监欲言又止,不多计较径自步上汉白玉阶,却见推门而出盈盈一个年轻女子,正是近来风光一时的才人云氏。
这几日晨昏定省时虽曾见过,云裳名位低微坐得甚远,涵柔倒也不曾瞧真切。此时见她一屈膝便要跪下去,涵柔忙一把搀住,“平日相见无需这样多礼。”云裳不迭谢过,低垂着头却是嗫嚅:“皇上……皇上昨夜把一只翠扳指遗在了珍璃馆,妾……”涵柔见她如此极力澄清并无争宠之意,不由觉着好笑,不忍见其窘迫,岔开了笑道:“今日才得好生瞧你一瞧,当真是水灵灵的好模样,难怪皇上见了喜欢。”
云裳愈发埋下头去,云鬓之下侧脸轮廓柔和,勾勒出依稀一点莫名的哀伤。涵柔没来由地只觉心下一酸,却听眼前人轻声道:“皇上不过心血来潮才会多瞧旁人几眼,真心爱重的,到底还是皇后娘娘……”她说至此间隐约带了一线哭音,草草躬身一礼已匆匆离去。
芳吟瞧着云裳远去的背影,语带不悦,“娘娘还不曾发话,她怎敢这般无礼?到底是出身卑贱不知好歹!”却见涵柔是无端的惘然失神,话语惆怅莫名,“她知道了。”芳吟惊问:“知道什么?”她叹一口气,微微摇头,“并没有什么——进去罢。”
近来天朗气清,虽寒冬渐临却是日色晴好。宸雪微觉烦闷,躲在毓秀宫中懒怠动弹;长日寂寂毕竟无聊,于是差人请了惠妃来陪着说话解闷。永暄由乳母领着出去玩耍,一时回至宫中,笑语天真无忧,“娘!我遇见父皇了!”宸雪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含笑应着,“是么?”永暄重重一点头,眉飞色舞,“父皇和母后娘娘在一块儿。母后穿着身新衣裳,比从前更漂亮了!”
她不觉冷了脸色,黯然垂下手去,语气淡漠,“去洗洗脸,换身衣裳罢。瞧你跑得满头的汗。”年幼的孩子不能体察母亲强自掩抑的悲哀,欢欢喜喜应声而去;宸雪目送着那小小的身影,颊上表情僵硬。伊莲低声劝:“稚子无知,他总有一日会知道你的苦处。”她苍白地笑一笑,不知讥讽的是旁人还是自己,“人家夫妻恩爱,又有母亲时时入宫陪伴,自然容光焕发,趾高气昂连孩子都瞧得出。”
不想伊莲听得此言却沉下脸来,话中满是凝重意味,“你也觉着,郑国夫人近来走动得太过勤快?”宸雪不由一愣,不解地回眸相看,“姐姐是说……”伊莲抿一抿唇,“你总该知道毅章侯病倒的事。”宸雪点头,“听说病得不轻。如今郑国夫人每回入宫,皇后总要赏些宫里的名贵药材去。”伊莲“嗤”地一笑,“李氏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好药没有,还需向宫里来取?听说有一味西域进贡的奇药,就因着李家老夫人有需,年年上贡都径直送到府上去,连宫里头都分不到半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