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问:“茶水上的那丫头呢?”赵忠敬道:“奴才已着人看管了起来,只以待皇上示下。”他“嗯”了一声,神情疏懒只作随口,“苏堇……原是皇后手下的人罢?”涵柔脸色一白,犹不及张口已听太后把手中佛珠向案上“啪”地一撂,“怎么?投毒的奴婢,竟是皇后的人么?”
她惶然垂首,稍一支吾,硬着头皮回话,“苏堇……苏堇本在未央宫名下,儿臣见长乐宫缺人手,才……才调拨过来的。”太后一味冷笑,毫不掩饰震怒非常,“毅章侯……不正是皇后的外祖父么?——人,是皇后近身使过的人,药,是皇后母家才有的药,如此大逆之事,皇后脱得了干系么?那奴婢是不是为你所使!”
厉叱劈面而来,涵柔猝不及防惟有哑口无言;刹那间百千个念头转过,思绪纷乱如要把颅脑炸裂,寻不出能为自己辩白的有力字句。仓皇无措之际她下意识转首,求助的眼神正迎上皇帝相望的视线,却见他眸中的光彩晦涩难明。
皇帝很快移开眼去,淡淡开口:“母后,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指责猜疑皇后?”太后冷冷扫视涵柔一眼,回过脸来,痛心满面,“皇上,罪证条条桩桩直指皇后,如何是无凭无据?皇上素来爱重皇后母后不是不知,可如今她阴谋要置你于死地啊!”皇帝不禁皱了眉,耐不住沉声截过,“真相尚未查明,母后如何说这样的话?——皇后不会谋害朕,皇后没有理由谋害朕。”
太后深吸一口气,愈发沉下脸来,一字一字有如利刃剜骨,“皇上就不曾想过么?万一皇上有个好歹,太子年幼无知,天下便为皇后做主,便为李氏族人做主……”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冻结,坚冰沉甸甸地压上人心头来。他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一跳。
涵柔一瞬不瞬凝视着他的脸,他的淡漠神情几乎没有分毫改变,只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僵持不过须臾,太后搭了洪嬷嬷的手缓缓起身,冷然传令:“来人,带皇后回未央宫去,即刻起不得擅自出入。长乐宫厨下的奴才及中宫上下人等,一应收押掖庭狱听候审问。”
“母后……”皇帝出言阻拦,语气微显无力,“母后年纪大了,原不该教母后操心的。交由皇后去查罢。”“谦儿!”太后再不能按捺胸中不满,声色俱厉,“皇后待罪之身,尚无力自白如何讯问他人?毕竟是中宫之主——此事,母后要亲自过问。娘绝不能容许心怀不轨之人潜藏于皇上身侧!”他欲言又止,蹙着眉终只得作罢。
涵柔听任太后发落毕,反倒骤然心静如水,徐徐敛衣下拜,坦然举目字字诚恳,“皇上,妾绝不曾有过如此大逆不道之念。投毒之事,妾一无所知。”他便也这样望着她,眼底神色变幻。
“我信你。”
那样轻的话语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气里,她却清晰无比地听在了心头,微微颔首以眸中温然笑意回应。他很快别开脸去仿佛不忍再看,摆一摆手,“送皇后回去。”
毓秀宫。
永暄闹着不肯吃东西,宸雪见一众乳母皆无计可施,只得把孩子领到身边,半哄半骗亲喂他吃了半碗粥。宁瑶亦跟了过来,五岁多的孩子乖巧懂事,在旁劝着弟弟不要任性,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宸雪昨儿一夜辗转,此时虽仍心神不定,瞧着眼前粉妆玉琢一双儿女毕竟宽慰,绷了许久的脸上渐有了笑容。
浣秋疾步行入,上前附至她耳畔,“娘娘,出事了。皇后娘娘已被禁足查问。”
意识有一瞬的空白,再回过神来,只听膝上小人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才惊觉手中余下的半碗热粥合在了永暄身上,顿时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