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姐姐,你戴这支钗,这支衬你气色。”
“这胭脂是玫瑰膏子淘澄的,又红又香,扑在颊上,颜色不显轻浮的。”
欣欣然亲手为她更衣理妆,镜中人面如花,一味含笑颔首,“好。你说好就定是好的。”
再欢快的口吻驱不散殿中若有若无一丝压抑,再缓慢的动作留不住悄然流逝的光阴。窗棂间渗入的天光渐渐明亮,她抚一抚鬓发,对着镜中的自己展露出最柔美的笑容,缓缓站起身来。
“宸姐姐……”强作的欢欣瞬间暗沉,涵柔无力地牵住身前衣裳一角,试图拖延那一刻的来临,“把孩子带了来,再瞧一回罢……”她眸光一黯,笑颜明媚却不曾改变分毫,回转身来,语声平静终究掩不住哀伤,“只怕见了,我会不忍心。”
涵柔一动不动,任她擦身而过往正殿去,失去了所有表情。
乾和七年十月十七。未央宫,正殿。皇后端坐于上,罪妇默立阶下。
宣旨罢,叩首毕,宸雪徐徐起身站定,朱漆托盘旋即奉至眼前。生漆调和了朱砂,颜色光鲜得刺目;白玉杯洁净无瑕,琥珀色的酒液在其中轻轻荡漾。注目良久,她兀自一笑,伸手把毒药稳稳端起,指尖触及玉杯便不再犹疑。
她抬眸向座上之人,微微举杯致意,眼底笑意纯澈如檐上落雪,恍惚还是十来岁时的光景,不曾沾染俗世尘埃。
“我很欢喜。”
刹那天地失色。
涵柔晃动着站起身来,唇齿开阖发不出声息,脚下虚浮迈不出步去。宸雪再不迟疑举杯将毒酒一饮而尽,松手,玉杯坠地。
扬起的衣袂是最鲜艳的蝶翼,裙裾旖旎流淌出夺目的光彩。无声的凝睇下她翩然转身,望着天际红日隐隐向殿外行去,一步一步徐缓轻盈,留给人世一个最美丽的背影。
身形微有摇晃,她在门槛前驻足,不曾迈出去。天地沉寂得能够听见朝阳升起的声音,红日自云层背后一跃而出,阳光冲散晨雾瞬息洒遍大地。
无尽的白雪反着如金日色一片晶莹,连她的身影亦被勾勒出浅浅一圈光晕。
“日出了。”
她喃喃着,摇曳着,意识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
“宸姐姐!”
涵柔嘶声呼喊,骤然不顾一切地狂奔上去,在眼见她轰然倒地的瞬间蓦地止步。
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