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让青婷出去, 然后问:“跟我说说你的事情?”
宫阑夕顿了一会儿才回问她:“郡主想知道什么?”
“我好奇的当然是你的过往, 说来听听吧!”她的语气有些刻意的轻松。
宫阑夕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在猜测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许久才道:“家母是淮陵侯续弦,在我十岁时过世, 微臣十三岁之前一直在东都城外的别院里生活,十三岁时思念母亲, 有感而发书一悼文, 随后以字被人知晓, 后来一直在秘书省做书人, 今年年初成为了写经使。”
他说到这里就算完了,在别院里的事情不愿多说,可人所好奇的恰恰就是这个, 更何况他对淮陵侯的称呼不是父亲, 差点以为他不是淮陵侯亲生的了。
楚言只得追问:“详细点?为何去别院?你可是淮陵侯的嫡三子。”
这次他沉默的略久,元宝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点心, 心满意足的躺在桌上呼呼大睡。他伸手拨了拨猫尾巴,道:“大约是我母亲不受喜爱,生下我后又一直多病, 所以就被安排到了别院里居住, 老夫人和淮陵侯担心母亲思子成疾, 便让我也住进了别院里。”
这是什么理由?一个人若需要到别院养病, 肯定是很严重, 家里人是怎么可能让那么小的孩子接近病人?母亲肯定也不愿意的, 有什么隐情?她只知道宫阑夕的母亲出身贫寒,当年淮陵侯花了很大功夫才说通了其母娶进府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楚言想知道的更多一些,却又不好问,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补充,便道:“不能告诉我更多一些?”
“不是微臣不愿告知,而是微臣也不知父亲为何这样做,家母离世时也哀恸不已。”宫阑夕垂着眼睛,似触及到伤痛之处。
楚言不好再问,虽然这些是必须要知道的。她转了话题,问的更直接:“那你为何接近我?”
先前她一直没有什么感觉,香山寺里她才有所触动,这个人若有似无的在……她想到这里,心跳突然加快,刚刚问出那话的时候还没什么知觉。
心思被直接点明,还是被她当面问出来,宫阑夕心里微缩,扫了一眼楚言,发觉她也不自在,眼睛盯着猫尾巴不敢再乱看,又觉得好笑,便恢复平静,厚着脸皮道:“应如郡主所想。”
“……”楚言微滞,抬眼瞪向他,却见他的眼中灿烂如桃花,更是让人不敢多看,她移开视线,不如他的意,冷声道:“定国公府有你可图的东西?”
楚言没上他的勾,这话问的就诛心了,至少他认为诛心……所以他认真的、肉麻乎乎的解释道:“微臣不敢有所图,只是有些感情难以控制,心之所向便不自觉的向您靠近。”
楚言没被麻到,自动忽略后两句,冷飕飕的说:“也是,楚家一老一小,你确实没什么好图的,太后圣上对你赏赐无数,楚家的家产想必你也是看不上眼的。”
宫阑夕无话可说,楚言有时候说话永远让你不知该怎么回,有一种说什么错什么的感觉,偏偏她还——
“说话。”楚言敲了敲桌面,催促道。
宫阑夕还没说话,元宝就又被吵醒了,这次它站起来直接跳下地面,走到一个阴凉处继续倒地大睡。
宫阑夕抿了抿唇,道:“微臣没有图谋,若真是图什么,也是图的郡主,希望您能多看我一眼。”
这番话真心实意,以前楚言从未多注意过他,虽然他是大名鼎鼎的兰台燕郎。
楚言微顿,因为他说的最后一句,她确实没有关注过他,也因为赵怀瑾的缘故排斥过他,心里不屑他这个只会写字的书人,凭什么能跟赵怀瑾齐名?号称东都连璧?
她忽然觉得羞耻,为自己曾经偏执的想法。
宫阑夕见她面色复杂,短短一瞬间就变了多种情绪,有羞恼有愧疚有自责,但是没有他想看到的心动,他的桃花眼黯然,没了之前的灼灼其华,却听她淡淡的、语破惊天的说:“那你就来定国公府求婚吧!”
宫阑夕震住,一向淡然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喉间也干涩起来,竟忘了回话。
楚言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握,甚至发着抖,说出这句话后她心里一片空白,还有些迷茫,不知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是不是有些仓促,更深处还有一丝无处可宣的酸涩。
没有听到宫阑夕的回答,她也不敢去瞧他的神色,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或者你愿意做楚家的上门女婿吗?”
宫阑夕却是想到了多年前,眼前的这位明河郡主曾在校场上说要嫁给赵怀瑾的话,第一个念头是她的言行举止果然出人意料,第二个念头便是赵怀瑾了,她……放下赵怀瑾了吗?
“怎么不回答?”楚言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嘴角扬着笑,抬起的杏眸里兴味满满,不见伤心,也没有在意。
宫阑夕如被冷水从头浇到底,冷静了下来。若他拒绝,她也是无所谓的,虽不至于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兴起,但明河郡主的心里果然只有赵怀瑾吗?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呢?对付赵怀瑾的武器吗?脑子里刚闪过这个,他就立刻否认,楚言不是这么恶劣的人,他不该这么想。
他一直不说话,楚言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戏谑道:“那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后,我和阿珍会去上清宫。”
话已经很明确了,来的话就是同意,不来的话就当他拒绝。但对宫阑夕来说,不是同不同意这么简单,他很在意她心悦的是谁,在意到对她后来说的上门女婿都忽略了,也忘了去考虑定国公会不会同意。更是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角色不对,按照一般的情况,求婚、逼婚这话不应该是男人说的吗?
房门从里面打开,楚言先走了出来,宫阑夕抱着橘猫跟着后面,走到楼梯口时碰到了赵怀瑾的长兄赵怀瑜,身上还穿着羽林军的公服。
楚言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她有些怕赵怀瑜,这个冷冰冰的男子,她上前道:“赵中尉也在这里?”
赵怀瑜听到她的称呼,往她身后的宫阑夕身上扫了一眼,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你和他一起?”
楚言紧张的出了汗,回了一个“嗯”字。
“郡主找到了微臣的猫,特地来还给微臣的,”宫阑夕上前一步道,“某见过赵中尉。”
赵怀瑜眸光微闪,道:“虽然同在皇城里当差,但是在下鲜少见到燕郎,果然是一表人才,仪姿不凡。”
“承蒙中尉夸奖,某愧不敢当,赵中尉仪表堂堂,英姿飒爽,才令某钦佩敬仰。”宫阑夕道。
赵怀瑜微微颔首,看向楚言道:“天色不早,尽快回府吧!”
楚言犹是等着他下楼了,才和宫阑夕一道下去,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只要见到赵怀瑜她就莫名的紧张,她堂堂一个郡主,居然会怂……赵怀瑾的这个大哥,太有压迫感。
上马车前楚言恢复正常,看向宫阑夕的眼神带了丝不正经,道:“我说的‘上门’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害怕,”她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