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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滴血不堪的往事
    夏娜雪白的脖颈上,挂着一串闪着光的金项链。

    这金项链对斯特津是那么眼熟,看到它,突然在斯特津的心底唤起一种预感,这种预感,令他从心底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惊诧的颤栗。

    他浑身上下突然燃起一种焦躁的情绪。

    斯特津迫不及待地捧起项链上的小像坠,认真地瞅了瞅,果然是她!

    是他曾经找寻多年的蓝爱兰。

    她微笑地望着斯特津,那笑容里,似乎有轻蔑、有嘲弄,还有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的憎恨。

    三十八年过去了,然而,像坠里依然是三十八年前青春焕发的她!

    她梳着中国当时流行的“五四"青年头,前额被“刘海”遮掩着,白暂的面庞上那双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那天晚上,她是曼谷中央体育馆里的一颗闪亮明星。

    她的容貌、她的形体、她的表演,倾倒了自由体操比赛的裁判和观众,体育馆响起阵阵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她的自由体操表演,轻柔、准确、难度大,编排得当,以九点九五分获得了冠军。这是中国人在此次运动会上唯一的冠军

    比赛获胜者,不但要同观众见面,还要在领奖时发言,无非是对裁判、观众感激之情的客套话。

    当她登上领奖台时,谁也未料到她对着“麦克凤”竟然讲出这样的话:“女士们、先生们:我得了冠军,但是它不属于所谓“满洲国”代表队,我不承认这个所谓的满洲国!它是日本人的傀儡。我宣布:我是代表全中国人民来参加这个赛会的。”

    说着,她把胸前红蓝白黑满地黄的伪满洲国徽章撕下来,抛在地上,她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东北三省正处在日本人的压迫和统治下,‘满洲国’的伪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但是,家乡的人民却一直在坚持抗日斗争,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取得胜利!

    我恳切地希望全世界人民一致坚持抵抗日本法西斯暴行,挽救垂危的中国和苦难的中国人民……”

    她的话没讲完,就被赶下了台,日本人唆使曼谷当局竟以政治煽动罪和破坏公共秩序罪将她拘留了……当时,在场内观看比赛的斯特津,是代表他父亲老斯特津来远东处理银行业务的。

    那天,她的胆略,豪情,加上她那苗条柔美的倩影深深地打动了年青

    的斯特津。

    在曼谷逗留的日子里,他志愿为她开释的事儿四处奔波。

    由于父亲老斯特津在远东的威望和斯特津四处奔波、呼吁、交涉,

    终于获释了,斯特津为她补交了“扰乱运动会秩序”的罚款。

    她在斯特津陪同和保护下到了香港。并安置她在香港暂住,同时兼职当地体育俱乐部当教练。

    东北光复后,他又陪着她回到了更名长春的伪满洲国首都新京。

    他俩一见如故地相爱了,这是必然的不可抗拒的规律;他俩结合了,并在长春桃花村租赁了一栋灰白色的漂亮的小洋楼。

    在那儿,他们度过了幸福的蜜月。

    蜜月的第一天,斯特津为她订做了镶嵌着她肖像的金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成了心心相印的信物。

    应该说,他们的爱情和婚姻是美满的。

    尽管他俩国籍不同、民族不同,从事的职业也不同,但是,朝气蓬勃见义勇为的气质、感情是那样的相似,这是结合相爱的基础。

    总之,在桃花村的那些日子里,斯特津是幸福的、美满的,也可以说,这是他一生的黄金时节。

    未想到父亲对斯特津的自主婚姻大动肝火,不但不承认蓝爱兰作为儿媳的合法存在,还写信警告斯特津:如果不抛弃蓝爱兰,如果不与洛杉矾银行董事长的千金结合,他就取消斯特津的财产继承权。

    司怜啊!在倡导独立精神的美国,作为银行家的父亲的竟然像中世纪的封建贵族一样,粗暴地干涉了儿子的婚姻和爱情!

    可怜啊!提倡个性解放、曾经勇敢追求自由的斯特津,竟也屈从于父亲的压力,为了财产继承权,竟然乖乖地屈辱地返回了美国西部作父亲的继承人。

    分手时,蓝爱兰已有了身孕。她听到了他的决定后,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他,离开了桃花村……

    想不到三十八年后的今天,斯特津重新看到了这金项链和这张照片。

    “夏娜是蓝爱兰的什么人?难道她就是当年怀着的那个孩子?他的亲骨肉?不对!年龄不对头,如果是那个孩子,也该四十岁了。那么她倒底是谁呢?这金项链为什么会在她这儿?”斯特津在沉思。

    夏娜醒来了,她趴在床边痛苦地呕吐着……

    吐完了,她躺在那儿呼喊着“妈妈”。

    那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显得很凄惨。

    过了一会儿,她闭着眼晴仰躺在那儿,舒畅地呼吸着,仿佛是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正在那儿尽情地享受着清新的空气。

    “您妈妈叫什么名字?”斯特津向她问道。

    她好像从梦中刚刚醒来,瞪着眼睛看着斯特津,尔后,她羞愧地坐起来,扯过裙子盖在身上。

    “请问,你妈叫什么名字?”

    她几乎未加思索地说:“蓝爱兰。”

    “那么,你还有个哥哥或姐姐?"

    她点了点头说:“有个姐姐。”

    斯特津急切地问:“她们还都活着?现在在哪儿?做什么?”

    “姐姐在艺术学院舞蹈系,妈妈退休在东北老家。”

    是她们,正是她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个对外关闭着的窗口,都有些对外羞于曝光的事儿。可残酷的现实,总是无情地打开这秘密窗口王国,揭开这人性丑陋的面纱,让你难堪!

    现在,斯特津正处于这种尴尬状态。他知道蓝爱还活着,却并不了解她几十年来的生活,于是他继续问道:“你爸爸呢?”

    “我爸爸是铁路工人,‘在文革’中被折腾死了。"

    “为什么?”

    “说她找了个美国间谍老婆,说他无耻、没是非……他自杀了。”

    “啊!”听到这儿,斯特津感到头昏眼花,胸闷得厉害,也许是心绞痛。他用手按着胸口,不敢往下再问了,也不敢睁开眼睛看这丑恶的现实。

    他摧残了一个纯真少女,他**了前妻的女儿。无论在真主面前,还是在蓝爱兰面前,他都是地地道道的罪人。

    啊!怎么才能赎罪呢?所谓的基督徒应该向苍天忏悔……不!应该向夏娜忏悔,让她诅咒、漫骂,像对待畜牲那样鞭笞他吧!

    斯特津跪在床前,一五一十地向夏娜坦白了他与蓝爱兰的关系。

    听了他的陈述,夏娜竟然高叫了一声:“妈呀,我的可怜的妈妈啊!”

    她昏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