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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难咽的后悔药
    她终于明白了,康复中心用隔离的办法为她戒毒……

    这是她内心最纠结的时刻,也是将羞耻和懊悔只能埋在心底的时刻。

    在祖国和故居,她难以想象自己会染上毒品,更不可能混迹在戒毒中心,一想起这些,她只能用拳头捶自己的头,不解恨,就用头撞墙,呼喊着、嚎叫着。

    她成夜成日难以入睡。

    她站在回忆着过去的一切。

    夏娜开始了痛苦而漫长的戒毒生活。

    每天她都在昏迷、嗜睡状态中度过,还经常呕吐、拉肚子……有时,她浑身痛得钻心,她经常扯着自己的头发或烦躁地对着小铁窗高声喊叫着……喊,又有什么用呢?谁又能搭理你呢?

    孤独的人,最容易回首往事,最容易想念自己最亲近的人。

    夏娜的内心独白催人泪下,令人沉思……

    鸭绿江边的妈妈,难道您能听到滞留在美国的女儿的呼喊吗?

    记得您常说,打喷嚏是因为远方有人在思念你、叨念你。不知现在您是否会打喷嚏呢?

    我最近却总在不停地打喷嚏。

    我明白:妈妈、姐姐,你们无时无刻地在为我担心,在揣摩着、想象着我现在在美国的处境和状况,可是无能为力,所以总是在叨咕:南南在哪里呢?南南还在不在人世间呢?

    我总在不停地打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我甚至鼻孔淌血……

    妈妈,您应该知道,您的亲生女儿,正在地球的另一边思念您.妈妈,作为小女儿的我,不能对你尽孝、不能照顾你、不能对你问寒问暖,现在只能遥祝您健康长寿!愿您幸福愉快!但愿你不会知道女儿目前的一切……

    蓝姐,现在您在干什么呢?是在练功房还是在教室里?也许你在鸭绿江边妈妈的身边。以前,也许是因同母异父的关系,我俩不算十分亲密。也许是因为我们年龄相差悬殊、共同语言太少吧?不!也许……都不是!

    主要是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太短,我们之间并不太了解的缘故吧!

    您是万万想不到,摧残我的正是您的生父斯特津!

    您怎么会想到,对您并不亲近的我,现在却特殊地想念您,而且由衷地钦佩您!

    从斯特津那里,我知道了您曾对他避而不见,是因为您尊重妈妈的感情,鄙视斯特津的为人;您并不羡慕他的地位和财富。

    他因为没见到您,和不了解您而悲伤。局外人也许会认为您没人情味而埋怨您;

    如果我没有亲身实践,没有和斯特津厮混和了解,也许我永远不会理解您所做出的一切。

    现在,我不但理解您,而且十二分的敬佩您。因此,我更思念您和亲爱的妈妈。

    可是,这一切都是“马后炮”——一晚了。

    要知道,后悔药是难咽的呀。

    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在这里哪有康复可言啊!

    在康复中心里,关着的全是染上了麻醉毒瘾的女人,她们进来后,单独关上三到七天后,才开始集体生活。

    在这里,我结识了从加利福尼亚各地来的女毒品买卖人,她们相互交流经验,学会了不少吸毒的新花招。每天吃饭、上课、放风时,披头散发的女人们在交换着电话号码,交流着吸毒经验……

    看到她们,我心里就异常难过。我和她们一样,简直就是疯子!

    我的苦难并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今天,我才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一个没有祖国、失去信仰的人,就像在大海上失去风帆、失去舵手的船,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也没有动力。赖以生存的只是那躯壳似的肉体,和那些贪吃贪睡的动物没啥区别,也许还不如某些动物。

    每天,我目睹这群完全靠本能或纵欲来支配自己的女人,我似乎对自己突然有了较清醒的认识:我算什么人呢?是什么支配我离开祖国、离开亲人,陷入这茫茫的人欲横流的人海之中呢?

    父母们生于忧患,又艰苦地度过了**的十年。一旦“旧貌换新颜”,生活安逸了,富足了,他们之中有的人就拼命地追求各种享受,以补偿往日的亏欠和苦痛,同时,尽情地娇惯他们的儿女。当然,他们也希望子女成材和出人头地,而是让子女永远摆脱贫穷和苦难。

    娇惯和宠爱,只能让子女变得更自私、更贪婪、更冷漠,结果我们国家“集体主义,爱国主义,为人民服务”的观念淡漠了,“为祖国为人民”的口号甚至成了笑柄。

    为了自己前途、为了自己的享受才是最重要的,我曾经就是这种人。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祖国争光、为人民争气,而是为自己梦想要得到而未得到的东西,自私和享受。似乎这样,才能为获取真正精神上的满足。岂不知,这样恰恰是坑了自已的儿女!对于这点,我深有体会。

    于雨的父母是这样,我的母亲当然也不例外呀。

    于雨的父亲把大儿子送到法国,二儿子送到德国,又想把于雨送往美国。作为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他考虑的不是如何让儿女成才为祖国服务,不是考虑让他们为国增光,为人民服务。一切完全是为了自己或自己的小家庭。这样的领导干部没有不出问题的。结果,于雨出国变成了泡影。我呢,也就成了他们那个“马歇尔”计划的牺牲品。

    当然,这只能怨我的幼稚和无知,也只能怨母亲和蓝姐当年只教会了我舞技,并没教会我去认真地思考人生。除此之外,我还能怨谁呢?

    ……

    望着那牢门的小铁窗,望着那斜射进来的一束阳光,夏娜的泪水禁不住汩汩地流下来了。突然,她想起了小时候曾背诵过的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祖国,没有信念的人会怎样度过一生呢?

    此时此刻,她竟然在考虑这类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