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的一声开了。
有人进入“诺亚方舟”中来了。脚步轻轻的、轻轻的,穿过客厅,向于雨的卧室走来。是谁呢?
客厅通往卧室的绿金丝绒隔帘拉开了。是朱迪。
她,在明亮耀眼的灯光下,象个高洁典雅的仙子,那淡蓝色的大眼睛闪着晶莹的光,泄露出一种少女的羞涩,连那白皙的面庞都渐渐变得艳红了。她穿着一件桃红色薄纱般的睡裙,使优美的身体曲线、白色的乳罩、黄色的三角裤都显露得一清二楚。
她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于雨。
于雨未等她拉开隔帘就坐了起来,可是看她站在那儿,于雨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也一动不动。
相视有七八秒钟,她终于开口了。
“雨,可能您会认为我下流、无耻!也可能会认为我美丽、可爱!这些我都不管。我先问您一句,您欢迎我到您的房间里来不?”
这话实在是让我难启齿,这是她的家,是她父亲为她建造的别墅,而他是这里的客人,根本谈不上欢迎不欢迎她啊!
可是,在静悄悄的夜,欢迎一个妙龄女子来自己房间,这好吗?
不好启齿,但他还需要有起码的礼貌,所以,他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披上睡袍,穿上拖鞋,说:“请坐!”
她微微地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坐在床头的小沙发上。
中学时代,学校就给打上一种这样的烙印,男女同学之间是兄弟姐妹,应该互相帮助、团结、友爱;大学时代,团组织就告诫我们:男女同学之间第一位是友谊,没有爱情可以有真挚的友谊,真挚的友谊是相互鼓励、团结向上的动力;我们的社会在影响我们:爱是纯真的感情与感情碰撞所出现的火花,并不是肉欲的满足,因此爱情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这一系列的教育是无形的、潜移默化的,可惜的是于雨是这个教育的劣等生。所以,经过一刹那的两个人眼睛相视之后,他的心和他的大脑进入了一个激动的、混乱的活动周期中。他心里琢磨着:“难道她要和我……如果她再前进一步我怎么办?”
于雨的思想在进行逻辑推理:“如果我现在拥抱她,她会有什么反
应?那么后果……”
于雨在靠墙边的面对着她那个凳子上慢慢地坐下了。
朱迪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支香烟…点着了,轻轻地吸着。她仰着脸,吐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圈圈。
突然,她凝视着屋顶的浮雕不动了。浮雕上是一朵朵白云飘浮在蔚蓝色的天空中,天际上映衬着旷古未有的彩虹。
这彩虹是上帝为人立的记号,告诉人们:洪水大劫不会重演,上帝愿诺亚子孙昌盛。
“看来,你是欢迎我的。对不起,请您允许我用你来称呼。”
她又从《圣经》中回到生活里来,向他说,“不知你是否喜欢我?我现在并不要你立即回答,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说完后,她的眼睛一直在我脸上盘旋。屋内陷入了异常的沉寂之中。
听到她的心迹的直剖,于雨真有些不知所措,就他的真心实意和人所感应的结果,他应该扑向她、拥抱她、亲吻她。在这静悄悄的夜晚,有如此美丽的异国女郎作伴,应该说是美好的,令人心房颤动的,也是难得的。但是,似乎有一种无声的声音在告诫他:“要自制,也要自重。”
所以,他依然站在地中间,一动也不动。
“我给你说句心里话吧!弗里德雷克给我许愿,让我从你这里弄到关于夏南一家与斯特津的关系,特别是细节,那就支付我新奔驰汽车一辆。这个代价不算低吧?我曾反复地琢磨你,盘算你,感到即使和你睡觉,用我的色相去换取也划得来。因为你毕竟是一个并不难看,还有性感的男人。一直到两分钟前,也就是说在进你的房间前,我的思想还处于矛盾状态,还在想着我如何让你敞开你的内心世界,然而这种矛盾的心理,现在不知为什么突然彻底崩溃了。
“要知道,我是一个受过很好的教育却又十分任性的姑娘,我自信男人都会爱我、喜欢我。可为什么你却是个例外呢?在我们美国,年轻男女一接触,首先掂量他(或她)是不是意中人,是否有性感,是否可以睡几夜、玩几天……男人把女人,特别是把漂亮的女人作为猎物在掂量。我经常看到那种猎人的眼光在看我,所以,我厌恶他们,避开他们。可是,你和他们却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个人品德高洁?还是因为你们民族的内向?总之,我喜欢这种内向,这种高洁。
“要知道,我是任性的。我可以抛弃父母给予我的一切,包括这所‘国会大厦’,我要追求个人独立的意识,所以,我宁愿作女招待,而不作这所庙堂里的公主。我宁肯将我自己无私地给你,而不想换取弗里德雷克需要的东西……”
她突然站起来,将烟蒂在茶几上按了按,熄了火,而两眼似乎在放射着欲火,盯盯地看着我。
于雨的思维跟不上她那跳动的、滚烫的语速,似乎是麻木了,站在那儿像个木桩一样。不知如何是好,是亲是疏?是无声地凝视还是向她诉说的内心的一切?
夏南还有什么秘密而言?斯特津的隐私他又能知道多少呢?弗里德雷克慷慨地收留他,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真是太可笑了。
她要将自己无偿地献给他,有这个必要吗?他望着她那薄纱般的睡裙,那里面裹着一颗滚烫的心和丰满的富有感情的肉体。但是,于雨没有勇气上前去拥抱她,就简直就像不敢玷污一件艺术品那样。
突然,她流泪了。
她声音低低地呜咽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要回房间去了。我求你吻我一下。”
于雨像机械人一样上前一步,轻轻地吻了她的前额,她抬起眼皮,仰望着于雨说:“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她猛地用两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了他的唇,然后松开手,转身就跑了。
她推开门,突然愣住了。
原来是曼莉华站在门外。看到曼莉华,朱迪扭头朝楼下跑去。
曼莉华十分尴尬地望着于雨,无可奈何地晃了晃头,也尴尬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昨晚睡得很晚,可是于雨起得很早。
爬起来,他就忘情地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里去了。
因为这里的纬度和北京相差无几,气候却湿润得多。
濛濛大雾,笼罩四野,十步外就看不清什么,在他一生中还未见过如此大的晨雾,他在雾中散步,就像在云中邀游,什么也看不见,听见鸡鸣狗叫,却不见踪影,这实在是令人心烦。走够了,怕迷失方向,只好沿原路返回了“国会大厦”。
人们都起床了。不知为什么,于雨忽然感到仆人们用一种冷漠的眼光瞧着我。
走进大厅,朱迪的母亲坐在沙发里呜咽,两只手掌捂着自己的眼睛。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于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连门也未顾得上敲,闯进了曼莉华房间,她正在那儿梳头,面部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忧伤。
“出什么事了?”于雨问。
“朱迪失踪了。”
她轻轻地说着。
突然,于雨感到似乎有人拿着槌子对他迎头痛击了,让他真有些头晕目眩。
他接着问:“她回旧金山去了?”
“不知道!”
于雨转身又下楼,老亨特先生坐在他的房间里愣神。
看他来了,将手中的字条递给我。是朱迪留下的:
爸爸妈妈:
我走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还会突然回来的。我不依赖父母,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和怜悯,我在寻找的是真正的、纯真的爱,我相信在世界上,肯定会有这种爱的……
我不愿坐享其成,要历炼自己,使自己真正成熟起来,所以,你们不要找寻我,也不要牵挂我,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的。
请爸爸妈妈热情地款待我的两位客人,他们都是好人。请让他们转告弗里德雷克:我辞职了。上一周我的的薪水让他请客吧。
吻你们!
女儿朱迪